深夜的临州并不宁静。

加班的，夜班的，应酬的，不夜族，路上依旧人来车往。

白龙云的minicooper就是其中一辆。

秦不易坐在副驾驶座，无趣的看着两旁的高楼。

一位天师境法师，一只千年大妖，两人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主，根本没在意之前电话里那人的警告，开车直接去往那人所说的终点——临州乐园。

但意外的是，车开出去没多久，突然熄火了！

“啧……开了十年，早不坏晚不坏，这个时候坏！”白龙云试着启动了几次，却只是徒劳。

“有钱人都这么抠的么？”秦不易不咸不淡的刺了一句，下车道：“打车吧。”

然而，非常不巧，半个小时时间，一辆空出租车都没有，用嘟嘟打车软件都约不到车。

这让两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没有这么巧？

见已经十一点多了，两人决定坐地铁过去，走了几百米，地铁站还没关。

买票进去，站在站台上候车，秦不易抬头一看，站牌上赫然写着‘锦江站’，和电话中那人说的路线巧然重合了。

再看地铁运营时间，已然是最后一班。

邪门！

可惜，这两位都是只讲实力不信邪的人。

地铁开来，两人上车，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神色呆滞的上班族，抓着扶手站在那里玩手机，身体随着车厢摇摆而摇摆着，有点像被挂在壁炉上的烤鸭。

两人并没有顺着电话中那人的路线在秦城站下车，而是直接坐到临州乐园站。

刚过秦城站，车上站着的那几个上班族都下了车，车厢内只剩下秦不易和白龙云，以及一位背着双肩包的女学生。

女生就坐在两人对面，埋头专注的刷着页面。

大概是觉得脖子酸了，转了转脑袋，发现对面还坐着两人，有些意外，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秦不易，笑眯眯的道：“叔叔，你们哪站下车呀？”

叔叔？

秦不易咧了咧嘴，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叫过，即便是小孩子那也是叫哥哥，不禁让他有点怀疑人生了。

我长得那么老？

他很认真的辩驳道：“你虽然很特别吧，看上去也比我小不了几岁，叫我叔叔是不是过分了？”

白龙云坐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女生又道：“我有叫错吗？你看，你妈妈都笑了！”

白龙云笑容一僵，顿时脸都黑了！

她是千年大妖，算上走蛟之前的岁月得有两三千岁，可人家也是个漂亮妹子，只是气质稳重了点，可却被当成有了个快二十岁儿子的妈，还是接受不了的。

这个女生很成功的得罪了对面两位，毒舌功力不在小萝莉思月之下。

“小侄女，你打算在哪一站下车，要不要叔叔送你一程？”秦不易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女生。

“车厢里那么挤，等人少点再下车喽。”女生看了看空旷的车厢，又看了看秦不易的脸色，想要等秦不易发问。

秦不易很配合的道：“车厢里不就咱们三个人吗，哪里挤了？”

女生笑嘻嘻的道：“你们看不到吗？车厢里那么多人，你看你妈妈现在就坐在一个油腻大叔腿上呢！”

头一次有人把鬼故事讲的这么拙劣。

秦不易轻笑了一声，直起腰抽出一张镇凶符，道：“好了，小侄女，鬼故事也讲完了，蜀黍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吧？”

看到灵符，女生脸色大变，原本粉嫩嫩的脸蛋变得铁青，嘴巴张开，獠牙呲出，双眼一翻，蛋白色的眼球瞪着两人，尖叫道：“少管闲事！我就想待在这里！”

“你每晚都在这节车厢里，控制那些下班的人，让他们站着，有座位也不坐，很有趣吗？”秦不易正色道。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女孩是只鬼，还是只怨气不小的鬼。

“啊——”

女生又尖叫了一声，凄厉的道：“为什么要让他们坐下？他们配吗？每天上下班都跟僵尸一样，冷血、无情！

一个月前，我坐这趟地铁离家出走，车厢里挤了很多人，空气很不好，我喘不过气来，我向周围人求救，可是结果呢？”

她的神情凶厉至极，怒喝道：“他们就像避瘟疫一样的躲开我，没人帮我，看着我倒在地上，看着我就这么死了！

这种没有一点同情心的人，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坐在位置上？你说，为什么？”

秦不易猜测，这个任性的女学生多半是死于哮喘，虽然哮喘死亡率非常低，可架不住点背。

和她同一车厢的人没有及时施救也是导致这一悲剧的原因，难怪这个女生会有怨气，但她报复的对象却不太对。

“每天那么多上班族乘地铁，又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冷漠，只不过正好被你碰上了，你把你的怨气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不觉得过分？”秦不易反问道。

“我过分吗？他们还不是怕我讹上他们！他们都是自私鬼！自私鬼！”女生的面容依旧凶厉。

秦不易愣了愣，之前他也在新闻中看到不少关于车祸之类，路人见死不救的事。

这不仅仅是人性冷漠的问题，根源在于伸出援手之后付出的代价是否可以承受，说到底就是怕惹上麻烦，甚至赔钱。

大多数人从来都是从自身的角度看问题，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会去顾及别人。

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能舍己为人的都成了英雄。

社会在变，价值观也在变。

归根结底还是在一个‘钱’字，钱越来越重，良心越来越轻。

秦不易不想评论这种事情的对错，每个人都有对自己能力的考量。

也不想说‘救你是情分，不救是本分’，这样显得这个社会太冷漠。

他将镇凶符贴在女生额头，舒了口气道：“你在最好的年纪死在这节车厢里，我为你感到惋惜。

但生死有命，阴阳秩序不可紊乱，你已经死了，就该自行去阴司报到，再入轮回重新开始，而不是擅自逗留阳间戏耍无辜的人，这样只会增加你的罪孽。”

“我不用你管，把符咒拿开！我就爱这么干，有罪也是我的，关你屁事？”女生嘶吼道。

那声嘶力竭的模样，活着的时候脾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是个任性的主，难怪小小年纪就会离家出走。

“因为我是法师，人间判官！我的职责是维护阴阳两界平衡，而不是替你陈述冤情，那是阎王爷的事！”

秦不易没有继续和这个放肆的女生纠缠，剑指点在她的眉心，念动往生咒，强制送她去阴司报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