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行驶在紫定宫外围的宫道之上，江雨掀开帘子一角回看着这座巍峨的宫殿，马车已经驶出了侧门，放下帘子的时候，江雨注意到宫墙角落处蜿蜒而上的藤蔓。

不期然的让江雨生出一阵恍惚感。

高高的城墙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江落放慢马车的速度，这才出声问道：“小姐，结果如何？”

“一切顺利。”

“何时入宫？”

“三天后。”

江落没有再开口，大局已定，他如今只不过是蝼蚁之躯，既然不能帮小姐做到她想做的事，也绝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江落眼睛微眯，牵着马绳的手也收紧。

再等等，再等等。

回到江府已经是黄昏时分，江雨扶着江落的胳膊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自己父亲和哥哥带着家仆向自己行礼，“给小主请安。”

这一刻她清晰的感受到，这条路，她已经回不了头。

第一步已经踏出，曾经走过的路早已隔了万丈悬崖。

……

江府内厅，看着如今出落的越发显眼的妹妹，江城不免担心，“江家有好女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和乐城，雨儿你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可你不该如此高调，单凭你的相貌便可以入选，又何必献技这么早引人注目呢？”

江雨不在意的笑笑，“哥哥，你也说了，我这张脸已然是招摇，不管当日我是否弹了琴，都会是引人注目。”

“那雨儿你为何还”

“雨儿是在迷惑圣上的视线，”江洋放下茶杯，语重心长的说道，“雨儿想进后宫，为江家争，咱们那个皇上同样也想要江家女进后宫，得以牵制江家，雨儿样貌不俗，若是还沉稳低调，恐怕会加重皇上的忌惮。”

“是了，哥哥，我如此招摇不知收敛，只会让皇上觉得我不够沉稳，难成大事。”

站在江雨身后的江落也露出笑来，附和道：“轻敌乃大忌。”

江城露出了然的笑意，“妹妹一向比我想的要深一些，明日辰时便要出发了，妹妹可想好带哪几个侍女过去。”

“皇上给了我个贵人的位分，我可以带四个侍女进去，准备带秋叶、秋霜、秋霞、秋水过去。不过秋风和秋月也是自小跟着我的，待我以后在宫中站稳脚跟，也是要接过去的。”

“宫中人心险恶，后宫肮脏，必要谨慎防范，尤其是用人。”

“女儿晓得。”

和江落的视线在空中淡淡的交汇一秒，江洋开口说道：“江落自小也是跟在你身边，待你明日离开，父亲准备安排他进军营锻炼一下。”

江雨近来也一直在思索江落的去路，毕竟宫中不允许带外男进去，如今听到父亲如此说，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去处，“一切听由父亲做主。”

……

雨楼后方的院子里，秋月将茶呈上后便退下了，此时，便只剩江雨和江落对坐而饮。

“你若有自己的想法，我便可以帮你拒了父亲。”

江落笑笑，若是江雨真的想放他离开，刚刚就不会那么快答应下来，不过自己的确没有离开的打算。

“阿落姓江，永远都是小姐的人。”

江雨看向院子里栽种的梨树，如今时节，正是梨花纷开，微风吹来，花瓣便散落一地，有一些悠悠的飘到二人身旁，江雨却是嗅不出这满园梨花的香气。

“这些梨树，还是你刚来那一年亲手栽下的，只因为我说下雨时最喜欢梨花，如今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管是这梨树还是你我，都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似是感受到江雨的落寞，江落皱眉唤道：“小姐。”

江雨却仿若无事发生般打断了他，“阿落，去和秋月他们准备明天入宫的东西吧，你以后好好走下去，父亲和哥哥也替我好好照顾。”

当初羸弱苍白的少年，已经成长为身强力壮的男人，而那个张扬自信的女孩，却要走向一个四四方方的龙潭虎穴。

江雨拂下落到身上的梨花，宛若拂去过往的一切。

……

入宫的那天是个艳阳天，这一次，江雨没有再掀开帘子看向外面，静静的坐在马车中，听着车轱辘和地面的摩擦声，远离江府。

而那座雨楼也失去了它的主人。

秋月和秋风送小姐离开后回到雨楼，便见到在院子里练剑的江落，即使她们不懂武功，也能感受到剑锋凌厉，动作迅猛，仿若在抒发着练剑人的一腔血气。

“大哥为何没有去送小姐？”

秋月出声唤道，她们几人自小陪在小姐身边，江落更是尽心尽力，今日却是没有相送，不免令人疑惑。

听到声音的江落并没有就此停下，直到练完最后一招，生生劈下一根长偏了的梨枝，才收起剑走向二人。

“以后要照顾好院子里花草，定期打扫雨楼，小姐的东西不要乱动，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不待二人询问，江落径直离开了雨楼。

……

江雨是今年入宫的秀女中位分最高的，一入宫便成了贵人，不说江家的权势不允许皇上委屈了江雨，单凭江雨那日殿选展现出来的才貌也配得上这个贵人。

其余的便是三个良仪，两个良人，除了听说其中一个张良仪容貌和自己不相上下外，江雨并没有打听其他人，宫中时日还长，如今最紧要的不是这些新人，而是那皇后和四妃。

跟在领路嬷嬷身后，江雨带着秋叶等人入住了梨香阁。

入宫第一天是不允许侍寝的，留给新进宫的嫔妃安顿，待第二日向皇后请安过后，才会被内侍房放上新做好的牌子。

是以，让秋叶赏了嬷嬷后，江雨便屏退了众人，只留下秋叶等人。

“如今我是贵人位分，身边允许有两个大宫女，以后秋月秋霜就贴身照顾我，秋霞秋水你们二人则负责梨香阁的其他所有事，无论日后我是何等光景，这梨香阁上下绝对不能有任何漏洞，吃食，用物，都要细细防范，以及其他送进来的奴才也要细细观察，有任何事即时让我得知。”

“诺。”

“进了这宫，便和从前雨楼的日子不同，谨慎才能活命。”

秋霜见气氛有些沉闷，看了眼屋内的摆设，“小姐，小主，看来是皇上知道小主喜爱梨花，特意赐给我们梨香阁，还不用和其他嫔妃同住。”

一声嗤笑，江雨不屑的说道：“咱们这位皇上可不是管这种琐事的人，怕不是是皇后安排的，来时听父亲说，皇后的母家孙家进来有求于江家，至于这独住，梨香阁本就小，皇后娘娘倒是聪明，顺水推舟给了我这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