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妃扶着相王行礼告退，往后殿去休息了，霎时这座偏殿里只剩素修和李曜，还有几个宫女宦官。

李曜懒洋洋地靠在素修的身上，笑道：“咱俩接着刚才的话儿说下去吧。”

素修顺势将手袭上他的脸，捂住李曜的双眼，俯身在他耳边道：“陛下可有兴趣玩射覆？可比适才的射意好玩多了。”

李曜握住素修的手，任凭她继续捂着自个儿的双眼，很是温柔道：“好极，等会玩了，你若输了，可得任凭我处置。”

素修笑道：“谁赢谁输还未可知呢，陛下不要将话说得太满了——妾先来覆如何？”

李曜浑身放松，轻声道：“你先来吧。”

素修四下看看，想了片刻，方道：“我覆一个‘宋’字——便在这室内，陛下猜猜看。”

李曜听完立马睁眼起身，双手按住素修的手，笑道：“这个我猜不到，也太宽泛了，你再覆一字。”

素修起初不肯，耐不住李曜挠痒，只得说道：“我再覆一‘知’字，陛下若再猜不出，便认输吧。”

李曜摇头笑道：“时至今日我从未认输过，岂能败给你一个小女子。”

想了片刻，灵光一现，搂住素修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就是灵犀无误——你覆的是一个‘宋’字和一个‘知’字，有‘东墙窥宋’的典故，是美貌女郎倾心于男子，又有‘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诗，两者放在一处，便是射中了殿内的宫女名灵犀者，是与不是？”

素修笑道：“正是，陛下好思绪。”

李曜唤过灵犀近前，倒了酒与她，笑道：“今个儿朕和娘娘两次说到你，你也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灵犀谢恩后，拿到一边喝完。

李曜转过脸，对素修道：“该我了——我要出一个你猜不到的。”

素修笑道：“陛下好不近人情，适才妾出了一个简单的，正是求陛下放我一马呢，陛下开恩。”

李曜贴着素修的脸，满面笑意，道：“你放心——极难——我覆的是一个‘酒’字，你可放开眼寻那殿外之物，不用拘泥于殿内。”

素修思索良久，望着有些得意的李曜，不服气，偏过脸去不看他，李曜遂自顾自地喝酒，笑而不言。

忽而，素修拍了正在闭目休养的李曜一下，凑过脸来笑道：“我知道了，是竹柏——‘酒’后一般是醉，有‘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一句，又有‘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一句，殿外又有竹柏，可不就是这两个吗？”

李曜拉过素修，抚摸着她的脸，笑道：“猜错了，我故意说不拘泥于殿内，要搅乱你的思绪，真正的答案是你我二人——其实你都快说出来了——后面一句‘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可不就是你我二人吗？”

素修一想，正是如此，不免有些动容，李曜的心思确实灵活巧妙，她料不到他真正所想。

“愿赌服输，请陛下罚我。”素修搂着李曜的脖颈，低声道。

“那朕便罚你——和朕一道出去——”李曜在素修的耳边轻声道。

素修有些惊讶，“是出宫吗？”

李曜先行起身，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道：“是的，朕已经给他们说了，今天的午朝和明儿的早朝，一应免了——朕要休息，他们也要歇息了，不然该在心里骂朕了。”

素修随即起身，道：“陛下是天子，哪个敢骂？”

李曜笑道：“朕是天子，但却不是他们心中的圣人，岂有不骂的？他们骂我也好，赞我也好，只要赤胆忠诚，由他们去吧。”

李曜叫过来一个小宦官，素修定睛一看，乃是去年来爱方亭传唤绛仙的那个小宦官。睹人思人，素修又想起了惨死的绛仙。

“应如实，你带着几个人去跑马场牵三匹马来——”

素修一听牵马，连忙阻止道：“陛下，妾不会骑马。”在楚国深宫中长大的素修连马都没有见过几次——一是因为楚国缺马，几乎所有的马匹都送上了战场，连王公贵族等人也只能乘驴车，二是因为她本身也不喜欢骑马——可能缘于幼时曾差些被马践踏，素修每一看到马，恐惧感油然而生。

李曜拉住连连往后退的素修，笑道：“我教你，你不要怕——在大燕，人人都会骑马，你不能不会——”

素修无奈何，只得上前，满脸羞红，贴着李曜的耳边，轻声道：“陛下在妾身边，妾也不敢从命——妾已有两个月身孕，不能骑马——”

李曜听完后，顿时神色飞扬，笑道：“那便不骑马了——应如实，去找辆马车来。”又握住素修的手，欣然道：“那朕就不罚你了——奖赏你——和朕一道出宫，想必这一年来，你在大明宫里都要憋坏了。”

素修神采奕奕，道：“一切都听陛下的。”

素修和李曜携手出殿，坐了辇车来到长阳殿，素修按照李曜的吩咐，换上了粗布麻衣，反观李曜，也是换上了一身百姓平常穿的衣服，梳好的头发也散了下来，倒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素修和李曜坐上准备好的马车，从北面的玄武门出了大明宫，紧接着出了皇城，便是平城城内百姓居住的地方。素修掀开了一点帘子，可以看见平城城内的道路比旧年宽阔了许多，来往的行人也比之前多了不少，临街的商铺也规整了不少，没有了死气沉沉的感觉。

李曜徐徐开口道：“往年，一到夏日或冬日天气不好时，他们总是能找到许多借口，搪塞朝廷无法上朝，朕将城中所有的路都规整了一下——夏日雨水多，也不会将路淹没，冬日有雪霜时，也不会打滑难走。”

素修扑哧笑道：“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他们肯定恨不得将陛下重整的路毁坏了。”

李曜笑道：“所以朕让他们休息休息。”

马车沿着规整的路面，来到平城的东市，此处更加热闹，来往之人，熙熙攘攘，车马来往不断，“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