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笑道：“好好的都哭什么呢？都说好了不分开，便不会分开了。”

素修强打起精神，勉强不去想连年来离开的人，笑道：“紫鸢说的极是，说好了不分开，又在这伤感什么呢？快别说这些了，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灵犀忙推着沐真等人出去，道：“你们快些出去，好让公主歇息歇息吧。”

沐真便出去忙着还未做完的活计，紫鸢则被訾尘拖去偏殿，灵犀还守在素修身边，做着一些针线。

刚到偏殿，訾尘便关上了房门，几次检查确定严密，外面无人后，才转身向紫鸢道：“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刚才去哪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吧？”

紫鸢笑道：“你这是要审我吗？堂下皂隶可在，大人您的杀威棒可准备好了？”

訾尘却全无旧日嬉笑的模样，一本正经道：“我是很严肃的。”

紫鸢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一甩手，笑道：“你疯了不成?我有什么好审的？”

訾尘目不转睛，平心静气道：“你刚才在公主跟前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紫鸢环住訾尘的脖子，歪头笑道：“我何曾对你说过谎话？你说我刚才所言不实，你倒说说，不实在哪里，虚在哪里？”

这时訾尘的眼里坚定的神色退却了大半，换上了平日里的容色，一翻眼皮，道：“我哪里知道？我只是感觉而已。”

紫鸢轻轻捅了訾尘一下，笑道：“凭感觉而言，你这就是污蔑。”

訾尘皱眉道：“你最近说话怎么就跟往外出刀子一般，很有个要看看白刀子进去，是否是红刀子出来的架势。”

紫鸢知道自己说话略重了些，捏了一把訾尘的脸，笑道：“我只对你才这么说，只因我是你的大师姐，对你要有些威严才行——我以后不会对你这样了，咱们都从楚国来到这儿了，师傅也不在了，你我就不用以师姐妹相称，你以后就叫我紫鸢罢了。”

訾尘道：“虽然我们不在师傅身边，可一日入师门，终生是师姐妹，不能更改——再者，我们最后还是要回楚国的，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华山吗？”

紫鸢凝神注视着訾尘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只怕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扪心自问，楚国还有赢的可能吗？公主来到平城，也未尝不想过安生日子，做个贤妻良母啊，你我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訾尘有些急了，道：“公主不会安心于这样的日子！我要回去——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是敌国，不是我们的家，不是吗？你不想走吗？”

紫鸢忙捂住訾尘的嘴，小声道：“你不要命了，公主可还要命呢，这么大了，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这并不是我想不想走的事儿，而是我们走不了啊。你想想，你和我是陪着公主一起来和亲的，只有男人们打输了，才会送女人们来和亲，你知道吗，和亲就是求和——我们输了，怎么能够说走就走，说留就留呢？”

訾尘忽而潸然泪下，道：“你以前也是这么说我的，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了——我每日从榻上醒来，看到所有不熟悉的人，都会问自己，我怎么就来了这里，大楚怎么就输了呢？我们明明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将军，也没有很多贪生怕死之人啊，怎么就打不赢他们呢？如果能够赢就好了，咱们还能回去，还能见见亲人。”

紫鸢叹道：“这世上没有不灭的国，没有不死的人，都是常理——许是楚国气数尽了，不亡不行了——但最后也不会怎样，只是换了一批人治理楚国而已，楚国还是你的那个家啊，没有什么区别的——我的亲人都死了，在楚国我也没有认识的人了，当初我的哥哥贪财把我卖了，我早就不认他了，如果以后真能够回去，我还不知道回哪儿呢——我这么一个孤独人，上哪儿都行。”

訾尘摇头道：“你没看到吗？他们燕人如狼似虎，所到之处，荒草也不生，更别说人了，我的姑家哥哥就是被燕人打死的，如果他们去了我的老家，只怕我的所有亲人都难逃厄运。到那时，只怕我也没有什么亲人，要与你相依为命了——其实我那些亲戚也都是很远的了，我自小和你一块长大，觉得你对我比他们对我好多了，你如今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自个儿和没亲人是一样的了——那咱们以后回去，也就不用费尽心思找什么亲人了，咱们直奔华山，之后找个庙子，剃了头当姑子罢了。”

紫鸢敲了訾尘好几下，笑道:“当姑子这件事你一人去就行，可别将我也拉扯上——我才不去呢，除非我死了，你把我拖到庙子里，那样我才勉强同意——青灯古佛，有什么趣儿？你爱吃桃子，不如日后占个山头，成王罢了，我在你身边讨个军师做做就心满意足了。”

玩笑开完，紫鸢也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窘境，叹气道：“你也想得太多了，燕人也并不全都凶残啊，再说了他们打不过去的，你的亲人都会没事，咱们还有郑将军不是？除了郑将军，还有无数的英雄呢，他们会护好我们的亲人，不要太担心，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情就好，等日后有机会，咱们也可以离开公主，投奔郑将军麾下，随他一同作战啊，可比你说的去当姑子强多了——凡事不要想得太坏了，否极泰来，盛极必衰，都是万物必经的，楚国怎能例外？”

訾尘点点头道：“希望如你所说的，咱们以后不当姑子，去找郑将军，投奔他，也做个女将军，还威风些，在之后，我还想要你带我去华山看看，还要你教我功夫呢——其实我也不想当什么姑子，也不想当什么女将军，我更想当一个女侠，游览天下，打抱不平，无牵无挂，自生自灭，是世间最自由的了。”

“你若是当了女侠，那小女子可要好好巴结女侠你了，以后便收留了小女子在身边，当个侍卫如何？”紫鸢像模像样地拱手作揖，一本正经道。

訾尘略抬了抬手，很是谦虚，道：“紫鸢姑娘不要这样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你即刻将所学武艺传与我，我便带着你游历天下，一应经费全由我出，你只管看景儿就是。”

紫鸢一笑，抵住訾尘的下巴，笑道：“我那是家传绝学，你若想学，须得入我家门——你喊我一声娘亲，我便传授于你，如何？”

訾尘一拍紫鸢的肩膀，笑道：“去你娘的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