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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128.5万

第221章 花落故溪一蒿深(下)

书名: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字数:2211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3:23

青萍悄悄上前,轻轻对望着中安殿一直不说话,也一直不向前的卫才人道:“才人,现在还有三刻就要天黑了,那时候,才人就更加见不到昭仪了——这可是才人现在唯一的比较好的机会了。”

卫才人望了一眼青萍,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般道:“我知道了,姑娘还要照顾宸妃娘娘,姑娘且先回去吧,汝雪陪着我就行。”

青萍知道卫才人是怕被中安殿的人看见,引起其他不必要的误会,便道:“宸妃娘娘那里,才人就不用担心了,娘娘那里有我呢,只是才人这里,宸妃娘娘着实牵挂,让我务必看着才人进去,看着才人出来——不过,才人如此说,那我也就失陪了。”又对汝雪道:“你好生跟着才人,一有什么不利于才人,或是昭仪有过激的举动,你一定要好生护着才人,一定要来告诉宸妃娘娘,娘娘会为才人主持公道。”

汝雪连忙回道:“知道了,一定遵从。”

青萍又嘱咐了卫才人几句,言语中是深深的担忧和满满的期待与鼓励,“一会儿才人进去了,一定要按照宸妃娘娘所说的那样说与昭仪听,昭仪听到才人的哭诉,一定会将此事闹将起来,对王皇后没有一丝好处,才人可以趁此要回自己的孩子——王皇后经过昭仪这么一闹,肯定就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了,便会顺水推舟,向所有人解释一下,那时候,才人不仅要回了自己的孩子,还和故主昭仪娘娘消除了一些隔阂,让王皇后再也不敢生有这种心思,才人这件事情办得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青萍说的话有几句,卫才人就点了几次头,青萍说完后,便离开卫才人和汝雪主仆二人,带着几个小宫女回仁寿殿去了。

卫才人和汝雪主仆二人一直目送青萍等人彻底消失在目光之中,才敢回过神来,继续伫立凝望着中安殿——卫才人想,若是当年那个冬日她没有失手打碎昭仪最爱的琉璃宫灯,就不会受到在寒冷冬日跪在院子里的惩罚,也就不会遇到来找昭仪的李曜,没有那次遇见的话,现在她也会和挽玉、涣青等人在中安殿伺候,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最后老死在宫里,没有谁能记住她——

挽玉和涣青都比她要得刘昭仪的喜欢,两个人都是机灵透顶,喜欢逢迎的人,在东宫的时候,卫才人就常被涣青和挽玉欺负,卫才人想着想着有些庆幸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成为了后妃之一,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算是半个可以享福的人了,若是还呆在刘昭仪身边,只怕她还没有老死,就被涣青和挽玉两人欺负死了。

眼看着夕阳欲坠,卫才人知道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耽误大事了,便一步一步挪到了中安殿的大殿门前——卫才人一看到中安殿的大门,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不是来见大明宫中实际地位仅次于王皇后的刘昭仪,是来见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的十殿阎罗一般。

汝雪跟着卫才人也有了六七年的时间,从伊始的有些慢待卫才人,到现在的非常体贴与关心卫才人,汝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出这么巨大的改变——汝雪原是宸妃艾氏身边的小侍女,是艾家的家生子,因为宸妃接连丧子,身体大不如从前,娘家便送来了一批侍女与男仆,按照宸妃在艾家时的生活习惯来服侍宸妃,汝雪因此来到了东宫。再后来,卫才人与李曜在雪地一面生情,成了东宫内当时最小,也是地位最卑贱的妾侍,所有人都看不起卫氏,只有宸妃待卫氏很好,看她孤苦伶仃,刘昭仪故意不派人来服侍她,卫氏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干,宸妃很是可怜她,便让汝雪来服侍卫氏。

伊始,汝雪不愿意去卫氏的身边——卫氏没有地位,没有过人的长处,跟着这样的主上,确实没有前途,。说不准还要被连累,丢掉性命,或是被人赶出东宫去。

宸妃原本挑了两个侍女去卫氏身边,汝雪不想去,另一个侍女干脆装病,一病不起,最后让她哥哥进来将她带了出去——汝雪最后也是毫无办法,勉强来到卫氏身边服侍,所以一开始汝雪很是敷衍,不尽心,还处处为难卫氏,心地善良到稍微有些懦弱的卫氏从来没有苛责汝雪,真心将她视为姐妹——卫氏从没有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自己是和汝雪等人一样的身份,她不能有过多的“不当的举动”——

日子一久,汝雪也被卫氏的这种善良感染,不再处处为难卫氏,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人,在卫氏生下小李仰后,汝雪也是欢天喜地的,在汝雪的认知里,她已经和卫氏是一体了,两人荣辱与共,卫氏有了孩子,也成了王殿下,卫氏有了依靠,她也可以苦尽甘来了。

风云突变,小殿下被王皇后带走,汝雪的内心也是焦急忐忑,跟卫才人一起去求了宸妃,宸妃让来找刘昭仪,汝雪和卫才人的想法一样——这个中安殿平日里被宫人视为龙潭虎穴,常人没有要紧的事情不会主动造访中安殿,众人们都知道这里比王皇后摆满“杀威棒”的昭阳殿更可怕——刘昭仪的一张利嘴上下一张一合,比王皇后打人还要使人难受痛苦。

斜晖脉脉,天业二年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日,卫才人和其侍女汝雪满脸愁容的站在中安殿门前,前进不敢,后退不行,两面为难,斜阳的最后一点温暖的光亮照在两人身上,两人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暖——虽在夏日,身体却和冬日一般冰冷,没有一点暖意。

两人踌躇着,互相望着对方,都没有勇气鼓励对方走出第一步。

最终还是中安殿的大门先行打开了——卫才人和汝雪主仆二人满面惶恐,看了一眼来人,便都沉沉地低下了头,卫才人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卫才人在心里有些哭笑——这么多年,她长这么大了,只会做的事情果然是哭,别人一说话,某句话进到了她的心里,她会哭,某人的某个不经意的动作引起她的愁绪,她会哭,别人什么都没有做,她想哭了,也会立马哭出来。

一生柔弱,一生爱哭,卫才人边哭边心想——此生的眼泪不知道何时才能流干呢,她不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