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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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细似轻丝渺似波(中)
赵相休不敢多问,见外甥李曜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知道那些人暂时无法逃过皇帝外甥的掌控——皇帝外甥说的确实没错,现在平城内的十二世族再也不是建国初期可以废立皇帝,呼风唤雨的十二世族了,几百年来,他们元气大伤,互相反目成仇,表面上好的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再无立国之初那种精诚团结的氛围——回首辉煌的过往,赵相休有些伤感,曾几何时,他的赵氏家族也是可以一手遮天的,燕国几百年,赵氏家族光是皇后就有十三位,赵氏子弟也虎踞三省六部及地方要职,威风凛凛,可现在再也看不到这种光景了——
先帝在时,赵氏倒霉,被人诬陷,遭到灭顶之灾,损伤惨重,侥幸活下来的也不过几十人而已,大都是年老体弱之人和垂髫小儿,他赵相休能够承袭祖宗留下的定国公,也是托了皇帝外甥的福——李曜登基以后,朝廷才给赵氏家族平反,将还活着的人一一找回来,授予官职,不幸去世的人都给了体面的哀荣——赵相休对皇帝外甥很是感激,视皇帝外甥为再造赵氏家族之恩人,所以赵相休就特别害怕皇帝外甥有什么意外,出一些乱子——那样,不仅皇帝外甥的皇位不保,他们整个赵氏家族很有可能再次陷入泥潭之中,永世不能出来。
赵相休经历过被那些人构陷,所以对那些人的能力有着超乎常人的认识——赵相休认为他们还是有能力呼风唤雨,可以左右皇帝的,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他们当年能够成功诬陷赵氏家族,全是因为背后的一个人——皇帝的支持是他们成功最大的因素,时至今日,他们所做的事情都只能体现皇帝的意思,再也不能像建国之初那样左右皇帝,把持朝政了。
赵相休不敢多停留,起身向皇帝外甥行礼告退,道:“臣该回去了,他们还在府中等着臣回去,臣回去还要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他们,又是一个通宵,明个儿他们还要早早的去大明宫处理相关事务,臣回去晚了,他们倒是有理由明个儿不尽心了。”
李曜也起身,向舅舅行了礼,笑道:“刚才舅舅进来,既没有行礼,也没有如此这般称呼,与我说了这会子话,反而变了称呼,改了礼数——我和舅舅与他们不一样,舅舅你是我的亲舅舅,以后见了朕,不必用这些虚礼,咱们是真正的一家人,我见了舅舅,还要行礼呢,怎么能够承受舅舅的大礼呢?以后这些细节,舅舅可不必在意。”
说罢,李曜又走到舅舅赵相休的身边,轻声道:“刚才外甥有些话多有得罪,舅舅还请不要往心里去,朕刚才的重话都是气话,朕对舅舅绝无轻慢之意,舅舅以后来见朕,可不用先告知内侍省,舅舅什么时候来见朕,都可以,朕的大门永远为舅舅敞开——舅舅与我年岁相仿,又一起长大,舅舅应该能明白朕的心吧——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舅舅一家,就是整个赵家,他们再对舅舅说些什么,舅舅都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朕不愿意伤了舅舅。”
赵相休感动的低头,道:“臣知道陛下的好心,适才是臣担心陛下,情急之下才在言语上有所唐突陛下——陛下圣明,今日与陛下交谈,臣收获颇多——陛下宅心仁厚,对臣实在是太好了,陛下仁义,不忘旧情,时时记得祁然等人于危难之中追随陛下,不管世人如何贬低祁然和裴元清二人,陛下对他们仍深信不疑,这是很多帝王所没有的气度,陛下虽与我只是相差几岁,但气度却比我高到不知道哪里去——陛下的话,臣谨记,一个字都不忘。”
李曜道:“舅舅以后来见我,不用行礼,不用称臣,不用拘束,咱们就和平常百姓一样相对而坐,谈谈以后,想想以前,就算天要塌下来,也不谈其他的事情——时过境迁,现在只剩下舅舅和我最亲了。”
李曜说着,不免掉下了几点泪,赵相休也被牵动柔肠,想起重重往事,全身无力,内心惴惴不安——更有一种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在身上蔓延开来——赵相休很想回到以前,拯救自己的族人,挽回定国公府的荣誉,留住定国公府最后的余晖——以前的赵相休总是在想如果能多坚持几年,皇帝外甥即位了,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如今的赵相休却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目前看起来,正是赵氏家族的衰落才换来了他今日在皇帝外甥面前的地位——如果族人众多的赵氏家族能留存至今,只怕皇帝外甥的眼里又多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李曜目送着舅舅赵相休离去,眼底的冷漠慢慢上来了,平和的面容退去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阴森森的脸——适才舅舅赵相休每说一句,李曜在心里就恨得骂一句——李曜真心对那些自诩是他‘内人’的人感到由衷的厌烦。
李曜直到看不到舅舅赵相休的背影了,才回转过身,慢慢坐下,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直觉得这些和目前的形势很有共同点——有些人不过是他的杯中之物,还是残羹冷炙,竟然还有心思在那边闹腾,不知道收敛——真是不知道是他身为皇帝的失败,还是那些人身为臣子的失败了——
殿外的应如实送走了赵相休,便快步进来见李曜,小心翼翼道:“陛下今个儿还回去吗?”
“回哪?”
“回宫——”应如实脱口而出。
“回宫干嘛?”
“下臣看赵公行色匆匆,心下觉得有大事不妙了——”
“没有大事不妙,都很好——你还听到什么了?”
“下臣没有听到什么,只是看到赵公很是焦急,所以觉得有大事不好了。”
“没有什么事,要是有什么事,你早早的就给我准备好马车了,不是吗?说吧,朕不会怪你,你听到了就听到了,朕还怕你说给别人听不成?”
“下臣没有听到,一切都是下臣的猜测而已。”应如实跪在了地上,神色惶恐,迷糊之中,应如实仿佛看到了李龁的脸——李龁已经沦为了一个没有头衔的普通内侍,不久前被发配到了内侍省,做着最低贱的活计,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