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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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弱柳从风疑举袂(下)
果不其然,晏心一首接着一首的唱下去,李曜和祁然的面容就越来越严肃,到了晏心吟唱赵久止旧作时,李曜和祁然争相皱眉,正待晏心还要唱下去的时候,李曜忽然用力地一拍案几,将还在沉浸在歌声中或悲伤,或沉思的人们惊醒——素修连忙转过头来,看着李曜作何表态;灵犀也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曜,登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屏息凝神,都成了大殿之中的铜柱——既无表情,也无感情,大都不敢流露出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此时此刻该用何种姿态面对。
祁然却一直处之泰然,没有丝毫惊惧,只是皱着眉头,用余光扫视着还在一旁呆立的晏心。
李曜抬头看着晏心好一会儿——在审视着晏心的时候,李曜仍不忘看着殿中所有人的脸——在看到素修时,李曜忽而变得阴沉起来,对素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词吗,是何人所写?”
素修下意识地摇摇头,道:“妾不知,以前晏心虽是妾的侍女,可晏心从来没有唱过这些。”
李曜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玉筷,叹气道:“晏心,你说,你唱的是什么——最后两首词——”
晏心不动声色,声音清亮,不疾不徐道:“奴婢适才所唱的最后两首词乃是出自奴婢故主,现在的楚国皇帝之手,奴婢一直很是景仰故主,所以对于故主写的词很是喜爱,一直收藏并背诵——今日情之所至,想起故主昔日对奴婢的慈悲,所以唱这些。”
李曜点头道:“身处异国他乡,还能不忘故主,很是难得,要知道,多少人愿意为了富贵荣华抛弃道义,一个故主算得上什么?虽然你的忠心值得赞颂,但你现在在平城之中,仍然思念着赵皇帝,这也有些是背叛现在主公的意思——虽不是三心二意,但一定不是全心全意——等会,看看祁相公能否猜得出你唱的所有词出于哪里,祁相公若能全部猜出——朕可以完成你的心愿,送你去见你的故主,你可以跪在他面前,唱着他的词了。”
站在晏心身边的灵犀忙暗暗掐了晏心的手背一下,让她从过去的往事中脱离出来——晏心歌喉动人,还很美貌,但也有一个不足之处,就是动情之时容易忘记自己身处何方,灵犀知道,今日的晏心又是犯了病,开始了“疯魔”。
晏心被灵犀掐的手背一疼,猛然抬头,看到殿中的陈设,想起自己刚才说的大不敬的话,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谢罪,道:“奴婢只是喜欢这两首词,奴婢是讴者,只认识些字,看着这两篇词,用的句子很是好听,很是适合唱出来,奴婢没有思念什么赵皇帝,更没有背叛陛下的意思——奴婢是一心一意待在这里,全无半点其他意思。”
李曜笑道:“你若是没有其他心思,就不用如此激动——朕也没有处罚你,也没有大声斥责你,你跪在这儿,倒像是朕对你说了什么似的——你平日里也不愚蠢,今日将朕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人搅闹的没有心情了,今日,在这儿,在朕面前,这是最重的罪,你起来,好好唱些曲子,哄哄朕的才人,和朕的宰相。”
祁然也道:“适才有几首词没有听清楚,晏心姑娘可以再唱一遍,最后两首我听过,是在一本楚人编集的册子上看到的,那时候我还在想写这两首词的人是谁——那上面并没有署名,后来我才知道是赵久止写的——自古才子出少年,赵家人治国不行,吟诗作赋倒是一个比一个强——赵久止文采不错,我也喜欢看他写的词,我的府里,还有一本楚人编集的赵久止的诗词集,名字叫《春秋》——”
李曜笑道:“这是哪个人编集的,又是哪个人给起的名字?大言不惭,敢叫《春秋》——是很厉害吗?还是伤春悲秋,尽是无病呻吟之作?若是后面的意思,这个编者倒是有些意思,借此反讽,还很委婉。”
祁然道:“依臣之见,《春秋》二字的意思应当是后者,里面虽然有一些精品,但大都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要写新词强说愁的篇章,乍看之下,很是优美,但细想之下,言辞空洞,没有任何意义,像晏心这类只会认得几个字的人,大都会对这些词独有钟情,有了一些阅历的人去看这些,只会发笑而已。”
李曜道:“宰相说的没错——赵久止便是这样一个人啊,不过,他现在当了皇帝,虽然是以不太光彩的手段实现的,但也是完成了他的想法了——现在,他面对诸多困局,不知道还写得出写不出风花雪月的篇章?”
祁然道:“楚国文风盛行,像当世有些名气的词人一有新作,次日就会有翻刻出来,传送天下,臣很喜欢楚国的一些文人,很是关注他们的动向,但臣这一两年以来,再也没有见到赵久止有新的词作问世了,大概是江郎才尽,也可能是无暇顾及了吧,现在留给他的日子可不是什么好日子了,有些事情是很糟糕的,他要去面对,应付,哪里有心情去写词呢?”
李曜叹道:“朕倒是很想拜读一下赵久止的新作呢。”
祁然笑道:“日后,臣去楚国将赵久止请到平城,陛下可当面与他讨论。”
李曜笑道:“朕很期待有这么一天。”又转头对素修道:“你也很期待这么一天,是不是?你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妹,见了面,可不要只顾着哭啊,可要帮朕向你的皇兄讨要一篇好的词作,朕要每日观摩。”
素修强忍住失神,颔首道:“妾也很想念皇兄,陛下如此厚爱皇兄,皇兄知道了,也一定会以陛下为知己。”
李曜摇头道:“我做他的知己还不够格——不是说朕的造诣不够,而是我和赵久止是两路人,我能够宽宏大量,欣赏他的无病呻吟之作,他未必肯放下身段,聆听我的些许想法——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一个固执,很不讨人喜欢的人——就像他的诗词一样,有些人很喜欢他,将他奉若神明,有些人不喜欢他,将他贬至尘埃之中。”
祁然也说道:“人都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被人讨厌与指摘,也是常理,但赵久止毕竟年轻,又从来没有接受国储君的培养,直接上位为皇帝,所做出的事情都很慌张,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少年君主所会做的事情,他的困惑也是理所应当的——陛下,今日,咱们不谈国事,也不谈赵久止,咱们只谈些开心的——陛下,莫不是要岔开话题——陛下其实并不知道这名讴者所唱的究竟出自何处,臣所说对错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