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訾尘小声问道，不过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她应该问的问题。

素修并没有生气，莞尔道：“只不过，有你们在，你们都很喜欢她俩，整日围着她俩，我也就可以偷懒了——你们力气都大，我争抢不过。”

訾尘咯咯笑了起来。

素修一脸嫌弃，笑道：“訾尘，你变了，以前你笑得可没有这么难看，声音也没有这么难听，你改不回去吗？”

訾尘佯装愤怒，不悦道：“您不是说过我不论什么样子，都喜欢吗？这才过了多久，您就厌弃我了？喜新厌旧如此之快，真是令我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素修笑道：“你倒说说我喜哪个新，又是如何厌你这个旧的？”

訾尘轻轻拍着素修的心口窝，笑道：“这里知道。”

素修轻轻摆下訾尘的手，笑道：“我们快回去吧。”

主仆二人正要并肩离去，后面却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才人请留步，既然来了，也要见见面再走不是吗？”

声音悦耳，娓娓动听。

转身一看，乃是相王妃，一如往日般落落大方。

素修和訾尘赶忙行礼。

相王妃笑道：“才人今日怎么想着来这儿？是来找我吗？”

素修道：“我今日来与平阳公主祝寿，那边开宴待客，都是年轻的皇子公主们，我在那里如坐针毡，便出来走走，哪知一步一步，就走到了这里，东苑风光太好，以致迷路。”

相王妃笑道：“这里的风光哪里比得上上林与琼林？此处名叫别有洞天，是先皇赐予相王作为游玩歇息之处，因为此地风光不错，相王幼时常在此居住，此次回来，本也想要住在这里，可陛下说这里年久失修，夏日蚊虫甚多，怕相王不堪其扰，便将梨园赐予相王居住，现在已经天冷，楼阁已经修缮好，这个冬日，我便陪着相王在此地过冬了，才人若是要找我，可不用去梨园，来此处即可。”

素修也笑道：“这里宽敞，景致又好，确实胜过梨园百倍。”

相王妃叹道：“我在梨园也住了一年多，这一离开，倒有些不舍，梨园是先皇奏乐与编舞之处，从来不是寝殿，一应物件都没有，宫殿低矮，殿内昏暗，确实不如这里，但梨园之美，也是这里没有的——我听人说尚宫局有个宫女名叫素含，是个丹青好手，便叫她常来梨园作画，也算给我留个念想。这素含一画，果然不错，深得我心，我便让她当了个梨园的常客，吃住在梨园。那日尚宫局来报，说那素含是才人的侍女，才人现在缺人手，有意将素含要走，我想着才人现在身体虚弱，又有两个小公主在身边，确实需要人手，但我又想要素含的画，便自作主张留了素含一个多月，现如今，可以奉还给才人了。”

素修笑道：“殿下若是喜欢素含，便让素含留在身边，我可以去挑其他的侍女。”

相王妃笑道：“君子不夺人之美，我虽不是君子，但心中还是想要成为君子，所以，我不能夺人之美。”说完后，对身后的侍女道，“你上楼，去将素含唤下来。”

素修笑道：“素含现如今还在楼上作画吗？”

相王妃笑道：“我与相王拜别平阳后，来到这里，我瞧着这景致很好，便让相王身着广袖长衣，迎风而立，让素含在旁作画，将人与好景致留下来，以后我和相王老了，看着这些画，还能回忆一下年轻时候的模样，想想年轻的时候到过哪里，做过什么样的事，这都是珍贵的念想，我要将它永远留下来。”

素修感慨道：“殿下真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

相王妃笑道：“我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一个俗人，一个不想老的俗人罢了。”

那侍女上去又下来，为难说道：“殿下，素含还未画完，不肯下来。”

素修笑道：“素含就是这样的脾性，没有完成手里的事情，绝不会去做下一件事情，她没有画完，便是饿得没有力气了，也不会下楼来。”

相王妃赞道：“才人还能记得素含什么脾性，如此记忆，我佩服佩服。”

素修微微摇头，笑道：“素含优秀，所以我记得她。”

相王妃笑道：“我也会记得素含，记得素含给我和相王画的那些画——这里风大，才人和我一道上楼去看看如何？”

素修略微抬眸，见楼上男子不见了踪影，想必是为了避嫌离开了。

刚才风大迷眼，那男子又是侧身站立，素修没有看清他就是相王，还以为是东苑里的伶人伎工。

素修与相王妃手挽手，共同上楼，只见素含聚精会神作画，仿佛除了作画，其他都与她无关。

相王妃惊喜微笑上前，站在素含背后，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看到素含的画，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素修也一同近前，看到画上的景与人都栩栩如生，尤其是人画的更是传神，飘飘如云中仙，似要乘风归去，脱离尘世。

最后一笔完成，素含也舒了一口气，笑意盈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

素修温柔道：“素含，你画的和以前一样好，功力丝毫未减，我真是替你高兴。”

素含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回头，笑中带泪，呆愣半刻，忙上前施礼，口中凄凉道:“公主——”

素修轻轻握住素含的手，又指了指她的嘴，笑道：“看来你还是糊里又糊涂，一心扑在作画上，一点都不知道其他的事情。”

相王妃此时一心都在画上，并没有仔细听素修与素含的对话，相王妃将画看了又看，忙笑着拿走，去给相王看。

素修拉了拉素含，笑道：“今日，我来带你走，你与灵犀她们也能团圆了。”

素含含泪点头，勉励笑道：“还能和公主在一起，素含此生没有别的遗憾了，现在去死也愿意了。”

素修温柔笑道：“傻丫头，你比我大，却比我傻，你这一生，还有很多事要做，怎么能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