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绝对不能被皇后娘娘注意到。

钟皇后听到莫久臣问了自己，看了一眼陛下，说：“联姻之事不能停，我会在找合适的人去。”

莫久臣问：“谁最合适？”

钟皇后犹豫道：“还在找。”

莫久臣轻笑一声：“皇嫂是在自欺欺人吗？最合适的两位不就是在宫里住着呢嘛。”

两位公主，依清公主和依锦公主。她们本就是一开始就合适的人选，只是当时考虑到让周家女儿周来柔入宫为太子妃，后宫之中不能留下两个百年世家的女儿，才将原本姓周的莫念珠送走。

本就是皇家无情，现在大可不必装作无从下手。

提到关乎国家的政务，莫久臣向来都是公事公办毫不徇私。

钟皇后理解，所以并未对莫久臣刚才的态度生气，反而是自带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想要送走莫念珠，郡主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磨难，以至于命丧在外。

“周小姐呢？”莫久臣直问周来柔：“念珠郡主怎么说也是你周家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周来柔一直都不想参与这场关于冷酷的讨论，只是她站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面对。她看向莫久臣说：“人已经没了，王爷还能让我有什么看法？臣女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郡主的尸体回来，为她祷告将其送回合州故土，入我周家祠堂。”

周来柔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柳扶月”：“臣女倒是更想知道煦王妃作何感想。”

被冷不丁点到名的穆长萦愣了愣：“额——”

她看向莫久臣想要求救，转头对上莫久臣“本王也想知道”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尴尬的面向众人，深吸一口气，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处理两国联姻问题。说到底面对朝臣是关起门说自家事，怎么说都可以。但是鲁朝是新君上任，广泛建交，这个时候谁与鲁朝新政结交必定会成为鲁朝的座上之宾。”

穆长萦看向莫帝，道：“臣妾明白陛下和娘娘对郡主之死的震惊和伤心，只是人已经亡故，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予郡主最大的尊重，不能让郡主白白牺牲。”

穆长萦看向皇后，说：“臣妾十分赞同周小姐的建议，念珠郡主应该回到故土魂归故乡。臣妾有一拙见，可以对郡主多加封赏，以示表彰郡主为南商联姻鲁朝的政绩，既能安抚朝臣又能安抚郡主的家人，以表圣心。”

能够回到家乡是穆长萦一直的心愿，她相信凡是身处异地的人最大的遗愿就是回家吧。她完不成的夙愿，她希望莫念珠不要步此后尘。

煦王妃的一席话让钟皇后频频点头，她对莫帝说：“陛下，臣妾觉得煦王妃说的有些道理。”

莫声文看向“柳扶月”，对她的发言很是赞赏。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快认不得她了，以前的“柳扶月”面对这样的问题通常都会退步不会多谈政治，可现在她能够款款而谈并且给出实用的建议。所有人都因为自己经历在不同的成长，“扶月”在成长，他也应该更努力才是。

“儿臣认可煦王妃的建议。”莫声文对父皇和母后言道：“儿臣愿意与煦王妃一道处理郡主后事。”

穆长萦：“······”

她什么时候说处理莫念珠后事了？这种重任她根本担任不起来，更何况与莫声文共事可是件危险的事。再说穆念珠一直讨厌自己，这样让她知道她的后事是自己给办的，可别半夜鬼魂来寻自己！

穆长萦刚想拒绝，就听到莫帝同意说：“煦王妃说的有理。依朕看，煦王妃可以与太子一道帮朕安抚郡主亡灵。”

不行！绝对不行！

穆长萦无法开口直接拒绝圣意，她偷偷拉着莫久臣的衣袖让他帮帮自己。

拉一下，没有反应。

拉两下，没有反应。

穆长萦咬牙微笑着看向莫久臣，手在暗暗用力再扯他的衣袖。

莫久臣要是敢见死不救，她一定祈祷莫念珠的亡灵夜夜缠着他。

莫久臣早就感受到“柳扶月”的求救信号，就是故意不理。她刚才还在提出有效的意见，现在转头就过来求救，这个样子有趣的很，他可不想立刻戳破她。

直到“柳扶月”实在是忍不住，开始用力扯他的衣袖表示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臣弟认为，既然想给朝臣和郡主家人一个交待，‘扶月’并不够资格。”

穆长萦松开一口气，咬着牙真是谢谢莫久臣！

莫久臣接着说：“太子的提议很好，能够代表陛下表明仁德圣心。不过，臣弟推荐周小姐一同处理后事。周小姐是未来的准太子妃，理应与太子同行。更何况郡主还是周家人，由周家人料理后事，更能体恤周家。”

周来柔看向对面的莫久臣，眉眼动容。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莫久臣处理政事，冷静，果断，干脆。他没有问过自己能不能接下这个任务，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既帮“柳扶月”摆脱掉一件麻烦事，又让自己无法拒绝。

钟皇后认为莫久臣说的对，对莫帝道：“臣妾同意煦王的意见，太子和未来太子妃来承担此事最适合不过。”

“不仅如此。”莫久臣说：“臣弟认为，太子从未处理过两国邦交的政务，不如这次就交给太子来斡旋。”

穆长萦微微皱眉。这不是莫久臣一直都期待与鲁朝君主搞好关系的机会吗？就这样让给莫声文了？这件事他要是做的好，东宫的功劳簿上可是要狠狠的记上一大笔。

莫帝点头。他可太知道两国邦交对于太子以及未来君主有多重要，他看向自愿让出的弟弟，心里甚是安慰。他这个做叔叔的，是有在很好的教导太子。

“太子。”莫帝说：“关于与鲁朝继续联姻的问题，就由你来解决。朕会全力帮助你，不要让朕失望。”

联姻郡主惨死在路上，两国联姻的事又得需要重新考虑，这次又不得不加快速度要赶上两国商定的吉时。时间紧张，任务重要。

莫声文知道，这会很难。莫声文还知道，这是父皇给自己的考验。

现在高家对自己的支持出现了松动的迹象，他必须再做一件漂亮的政务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稳定高家，让父皇开心。

“儿臣。”莫声文站起身：“定不辱圣命。”

还有一些旁支末节的内容需要敲定，最后兜转的话题最后落在徐源时的身上，让他赶快算出莫念珠的入土的良辰，给郡主最后体面。

穆长萦一直端庄的跟着莫久臣的身后，出了昭阳殿后立刻松了后背，手伸向后面按摩自己的肩膀。在陛下面前保持礼仪真是个辛苦活。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做到日复一日的守礼端庄。

“累了？”莫久臣的声音从旁边淡淡的传来。

“还好。”

莫久臣斜眼看一眼正在按摩肩膀的“柳扶月”，又看向前方：“你今天表现的不错。殿上说的那些话出乎本王的意料。”

穆长萦笑了一声：“你当我前几天在你书房点香是白点的！怎么地也会耳濡目染听到一些有用的知识吧。”

那几天，穆长萦可不单单是卖劳力点安神香。

她偶尔还会在旁边听到监尉司或是御史台的人过来向莫久臣汇报，偶尔碰到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还会问莫久臣两句，莫久臣除了一些核心敏感的问题不给她回答以外，其他不重要的小问题都会耐心的跟她说。这也就让穆长萦学会了举一反三，面对简单的政务问题对答如流。

莫久臣挑眉：“孺子可教。”

穆长萦切了一声。你才是孺子！你整个煦王府都是孺子！

穆念珠的遗体在两天后被送回华京，很快就按照徐源时定下的日子进行葬礼的准备。莫声文和周来柔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明面上是对莫念珠牺牲的安抚背地里是两国邦交的斡旋当中。

穆长萦虽说与她无关，可是太后娘娘因为这个噩耗彻底病倒，她这几日一直都在宫里侍奉榻前。

莫念珠可是太后娘娘养在身边的姑娘，在她出嫁前虽然有些小摩擦，但那些与去世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太后娘娘每日每夜的都在讲念珠郡主小时候的趣事，说的越多，心越难受，最后一病不起。

莫念珠的葬礼按时举行，太子代替陛下亲自操持安抚臣民，朝中重臣全部参加就是为了给鲁朝特来吊唁的时使臣看看，南商对鲁朝的友好之心。

穆长萦就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装着莫念珠尸体的金丝棺木，心中惆怅。人活着的时候成为了政治的棋子，人死了也要被榨取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莫念珠，希望你来生能够投胎到一个有钱的富贵人家，父母双全，天天被人哄着，吃喝不愁，可以任性妄为，找到心仪男子百年好合，即便是心仪的男子如莫久臣一样不好得到，也能通过权势金钱将他强扭下来，豪夺成功。

最后。希望你魂归故里，一切昌平。

莫念珠的葬礼结束后，穆长萦回到寿康殿。刚一进殿就看见依锦公主跪在皇后面前，表情坚决。反观钟皇后愁眉不展，似有难言的苦衷。

穆长萦走过去，才发现左右已经屏退。她站在依锦公主旁边，问到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钟皇后放下扶着额头的手，摇头说：“依锦公主她——唉——”

穆长萦见钟皇后说不下去了，低头问到公主：“依锦，发生什么事了？”

依锦公主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笃定：“小皇嫂，您帮我向父皇传话吧。”

“什么话？”

依锦公主坚定的说：“依锦愿意接替郡主到鲁朝联姻！”

穆长萦瞪大眼睛。怪不得皇后娘娘会发愁，她听到此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依锦这个忙。

“小皇婶！父皇坚信小皇嫂可以听到天命，就请小皇嫂帮依锦这个忙吧！”

穆长萦微愣，赶紧将依锦扶起来：“我的二公主！你跪在这里就因为这事吗？”

依锦被扶地站起来，恳请道：“我昨日才知道，当初父皇让徐大人算命格的时候，我才是那个最适合的人。是父皇母后和皇祖母心疼我，不舍我远嫁才让念珠替代了我。可是念珠死了，如果前去和亲的人是我，她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