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点在了大蛇眉心。可能性之兽的眼神迷离了一瞬，就在她的额头与苏真雪的指尖彼此接触的那个点上，绽放出了纯粹而浓烈的白色光环。

层层镶套的光环温柔而坚定的重复着膨胀——收缩——再膨胀——再收缩的过程，时间的流逝似乎在有意无意间被忽略了，对于旁观者而言，只是一个眨眼，洁白无瑕的光环便扩张到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巨大。

真神们所持有的力量令他们得以更加全面的观察到这由十三个巨型光环组成的超级能量结构。

可是……道理大家都懂，可为什么它会这么大？！

对于这些普遍处于真神以上、神王未满阶段的超凡生物来说，在虚空中开辟出一方秩序属性的时空并不困难，如果让他们全力施为，创造出数百光年的死寂时空也不在话下，至少苏真雪身旁有一半以上的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要像此刻这两个怪物一样，彻底扭曲时空尺度，将数十万光年，乃至于更加悠远的时空浓缩成如此纯净的光辉，这种事情，他们连想都没想过啊！

不需要太多，单只是任意拿出一个光环来，其中所蕴含的纯净能量就足以将在场所有真神都炸上天去了。

而这只不过是她们两人之间见面之后的日常招呼而已。

大蛇的头颅微微后仰了些许，一条笔直的裂谷在她的额头正中向着上下两端不断延伸开去。沸腾咆哮着的漆黑炎流从裂谷深处奔涌而出，激射入她身周所萦绕的黯淡星光中。

就像是被什么人用眉笔轻轻划了一下，可能性之兽的额头上同样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红痕，她抬手摸了摸，口中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不知为何，奇迹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晦涩情感，有一些无奈，一些迷茫，但更多的却是毫无来由的莫名宠溺。

那就像是……她所面对的并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死敌，而是一个不省心的妹妹，或者女儿什么的。

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突然觉得背后一冷，有种相当不详的预感。

“来而不往非礼也～”

屈指轻弹，她面前的深邃幽暗就像是被绷紧之后又松开的皮筋那样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剧烈形变。

随着她的动作，成千上万条体形庞大的黑蛇凭空出现在苏真雪一行人周围的虚空中，它们搅动着幽暗混沌，每分每秒都在进行着无比疯狂的自我改造与进化。

突破半神与真神之间的天堑只耗费了它们十秒钟，而后，在真神这个级数上，它们所持有的力量强度与广度都在以千百万倍于正常的惊人速度变强。很快，只用了不到一分钟，这些拥有了无限接近于神王等级力量的黑蛇便充斥了他们所有的视野，黑暗淹没了一切。

……

恐惧吗？

深蓝-星歌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感觉到了这种久违了的感情。

她的双手正在颤抖，整个能量循环都进入了微妙的加速状态，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这让她看到了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足以于瞬息间吞没一整个虚空领的魔神之潮。

体形粗壮的黑蛇吐着信子，猩红四瞳中闪烁着狡诈恶毒的寒光，令深蓝-星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种错觉，似乎有一条冰冷湿滑的蛇信正在缓缓舔舐着自己的心口，而在那蛇信之后，是同样冰冷而剧毒无比的獠牙。

这种感觉令她着迷。

哪怕这些黑蛇都拥有着轻松将她碾压成渣的力量，可她依然从心底里感觉到了难言的喜悦。

“真好啊……原来，我们还可以如此、如此的强大……”

苏真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果然，这些野生的真神与天庭神域又或者是其余原始大陆上的真神们相比，总归是差了那么一些。这种区别无关本质，单纯只是眼界上的差距。

他们不会像天君们那样参加有组织的超大型征讨，与数十上百位魔神展开无比激烈而旷日持久的战争。也不会像天君们那样能够得到多位神王的指点，很自然地，也就没有人会为他们指明前进的道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风里希用了将近三万年的时间才一点点培养出如今的天庭神域，其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挫折，走了多少弯路。更重要的是，如果她不是强到无可匹敌的程度，估计这个过程就不知道要被延长到多么漫长了。

“无聊。”

她低低呢喃了一声，反手一抓，从那高悬于虚空中的十三道光环中随手掰下了一个，看也不看，劈头盖脸地便朝着前方砸了过去。

沉闷的撕裂感席卷了所有人的感知，就像是从冰冷幽暗的厚重海水之下突然冲出，来到阳光明媚的海面上，和熙暖风吹来淡淡的清新之意。

无形的枷锁被劈成碎片，黑蛇在刺耳哀嚎中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消散无踪，他们再一次回到了熟悉的虚空中。

千百道闪电般曲折蜿蜒的纯黑裂隙从苏真雪面前一直延伸到了大蛇眼皮子底下，好几分钟之后，才缓缓弥合消失。

无比凄惨的哀嚎声突兀响起，“我的神国啊啊啊！”

那是今天不幸被可能性之兽盯上的虚空领，一个只有一位真神的神国天境。在两人点到为止的试探性交手过程中，他的神国被干脆利落地劈成了无数细小碎片，小到他想拼都拼不回来了。

这种损失相当于在他身上狠狠扎了一刀，又洒上盐和味精，再加了点辣椒，最终还要用火烤一烤。

痛彻心脾。

高大健壮的光头男人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然而此刻除了哭泣，他什么也做不了。

周围的数十位真神中有为数不少的都流露出了同情之色，说真的，这家伙也确实是太惨了一些。

虽说对面那位大魔神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被她折腾上几次的大有人在。可像他这样，第一次遇到大魔神时就被彻底拆了家的，仅此一个。

一点星芒在苏真雪指尖凝聚，她冷冰冰地说道：“拿去吧，这是你神国的种子，好好培养，总有一天它会再一次出现的。”

无视了这个男人的感激涕零，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远方，“怎么可能？那家伙，他居然还敢回到这一侧的世界来？”

与此同时，大蛇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立起了身躯，仰着头，全力感知着远方所发生的一切。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苏真雪首先打破了沉默，她下意识地交叉着十指，沉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

大蛇愣了几秒，同样下意识地回答到：“啊哦，这个嘛，要不，先打他一顿？”

“你确定你现在还能按着他摩擦？”苏真雪半信半疑，“他现在已经成功走到了那一步，就算是与之前的风里希相比也毫不逊色，你可别告诉我，你能正面硬扛风里希了？”

依旧是一身猩红长裙的可能性之兽从盛开的血肉之花中走出，她嘴角微微上扬，从容不迫地说道：“这种事情，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但是，”苏真雪摇摇头，“你可别忘了，他现在可是和风里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这并不是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量变，而是一加一等于正无穷的质变！”

一摊手，可能性之兽歪头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你害怕了？这可不像我所知道的的苏真雪啊。之前你不是还将他玩的团团转吗？伪装成系统什么的……”

她肆无忌惮的笑着，无比张扬，就如同她本身无时不刻向外传递着的炽热与激荡。

“那些……只不过是为了保证未来会按照……”

“你又在自欺欺人了！”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苏真雪软弱无力的辩解，“未来从未被谁确定，哪怕是从一千四百万年之后归来的你，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才是从未改变的唯一道标！”

“你说的对，”被戳穿了之后，苏真雪似乎是自暴自弃了，她满不在乎地抱着手，斜眼看着可能性之兽，“可是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是他，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你呢？你甚至连孤魂野鬼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影子罢了！”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再一次进入难言的僵持之中。

直到奇迹打破了这僵持。

“你们在说些什么？”他疑窦重重地打量着这两个疯女人——是的，在奇迹心中，苏真雪与可能性之兽一样，都已经疯了。

“为什么我好像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

并没有试着隐瞒什么，两人一起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一次回到了这一侧的世界。怎么样，要去见见他吗？”

可能性之兽语气柔和地提醒到：“对了，就算他见到你，也已经不再记得你到底是谁了。那份回忆，现在由我珍藏。”

大狗迈出的前爪不由自主地停顿在了空中，他转头死死盯着那个一身红裙的女子，她正没心没肺地笑着，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垂下头，“好吧，我明白了，就这样吧……”

至于说在一旁充当背景的真神们，嗯，他们正在很努力的做好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