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形古怪的金属造物静静悬浮在距离陨石表面仅有不到一百米的高度上，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发育严重失衡的畸形松塔，数百枚闪烁着黯淡光辉的巨大鳞片毫无规律地向着四面八方突起。

十五年前，它还是一个有着规整外形与漂亮涂装的远行基地，只不过茫茫太空中所蕴藏的危险实在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以至于在各种各样的改造与强化之后，这座基地最终变成了这么一个古怪模样。

刺眼的光芒一闪而逝，这是基地的指挥官之一，高阶使徒，机械进化分支路线接近顶点的领主级强者，‘铸灵师’周非鱼正在为一处由于河系内随机跃迁而导致的结构性损伤进行修复，并为其重新注入机械之灵。

是的，这个已经膨胀到几乎相当于月球三分之一体积的庞然大物，实际上拥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生命’。

“那么，亲爱的，还需要多久才能修好我们的小宝贝？”

凭空出现的浅蓝光流在他身旁勾勒出了基地另一位指挥官，机械生命体‘碾压’高大的身形。

这是一个身高超过十五米的巨型机械生命体，黄黑相间的警戒色沉默地提醒着任何敢于注视这充满了破坏力躯体的生命——这是足以致命的危险！

分布在它躯干上，犹如呼吸般一明一暗的能量节点中，不时会有细小火花爆裂逸散开去，一如它此刻无比暴躁的心情。在一万一千六百九十五个小时漫长而又枯燥的飞行之后，碾压的耐心已然消耗殆尽，它现在只想着快一点找到一个合适的星系，将基地中所存储着的生命之种播撒下去。

无论是以地球人类为蓝本，经过大量基因修改的‘新人类’；还是由原始机械种子培育出的特化机械生命；又或是从天庭神域引进的多物种混合文明，它都已经不在乎了。

它想要的，就只是能够在这片浩渺星空中再增加一点生命的火种罢了。

“别着急，我的朋友，再给我一点点时间，这次随机跃迁造成的伤害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严重，一整个鳞片层的机械之灵都消失在了跃迁过程中。”

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同伴咋咋呼呼的性子，周非鱼还是有些受不了两人直连频道中那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只能再一次安抚道：“再有两个标准小时就足够了，新生的机械之灵还需要我的引导才能与诺塔进行接驳，如果你真的坐不住，我同意你派出先遣队对这个未知天体结构进行初步探索。”

在四百万公里之外——这在天文尺度上和贴着脸也没什么区别了——是一道横跨数百近千光年的灿烂光幕。

在诺塔基地的探测结果中，这是一个完全无法以现有理论解释的天体结构群，它的质量与密度，乃至于物质特征，都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如此庞大完整的形体而不崩溃。

更遑论隔着光幕也依稀可见的那些大小星球，有的甚至就紧贴着光幕，能够观察到星球上的生物活动！

“指挥官阁下，我不得不提醒您，在进一步分析结果尚未明确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是相当危险的。”

作为诺塔基地的集合意识，它拥有着仅次于周非鱼和碾压的管理权限，因此它理所当然的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造物。

很明显，甚至无需调用脱机数据库中那些被层层加密的高危险数据，它几乎可以断定，这是由于某种高维力量的干涉而在物质世界导致的映射结果。

简单来说，“神”的造物。

而很遗憾的是，已知的，游荡在这片星空中的神明，除了他们那两位不负责任的最顶头上司之外，就只有数据库中语焉不详地记载着的那些‘自深渊而来之兽’了。

当然，诺塔并不能保证它的数据库中所记录的就一定是唯一的正确答案。本宇宙是否存在原生真神这个问题，也许就连风里希与苏行都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我个人的意见，在没有相应等级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贸然闯入一个极有可能由真神创造出的‘世界’，即使两位指挥官阁下都已经触摸到了半神的界限，也并不会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带来什么帮助。”

然而集合意识的提醒并没有打消高阶使徒与机械生命体的好奇心。

“为什么我们会被送到这片星空之中来？”

“为了探索所有的未知。”

“当然，我也没有莽撞到那种程度，”伸了个懒腰，铸灵师满意地拍拍手，对塔诺解释道：“真神，尤其是那些‘自深渊而来之兽’的力量究竟强大到了何种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一点我很清楚。”

那是他们绝对无法与之相抗衡的伟力，他们甚至就连一秒钟也无法直视那些于星海之中跋涉的身影——那会令他们毫无抵抗之力地沦为真神的狂信者。

“毕竟我们只是使徒，而非眷族。”

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铸灵师下达了命令：“修复完毕之后，诺塔基地暂时后撤一光年，同时派出我们所能够制造的所有种类侦察设备对这个未知天体结构群进行一次全方位的侦察。”

“包括人造人？”

“当然。”

“不过说实在的，”他注视着投影在面前的数十颗大小星球，“看着它们，我突然有些想家了。”

“家？你指的是地球吗，我的朋友？”

对于铸灵师突如其来的乡愁，碾压不以为意，“地球已经不存在了，不是么？”

“是的，是的，单纯从物质实体的角度来看，它确实已经不复存在，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吧？”

“很抱歉，我还是无法理解你的情绪波动理由，不过大概就如Primus曾经所说的那样吧，我们并不需要成为人类，人类也无需成为我们，彼此之间保持恰到好处的神秘感反而会更好一些。”

它耸了耸肩，毕竟对它而言，所谓的‘家’，不就是那将所有机械生命体统括其中的伟大心灵网络吗？

鱼鳞般的波纹从他们脚下掠过，层层叠叠地没入这巨大鳞片的尽头，几秒钟之后，稀薄的生命灵光升起，这意味着机械之灵在这一层面的完全复苏。

外形酷似蒸发了的白馒头的小型运输舰如雨点般从诺塔基地中飞出，以十分之一光速的高速向着数百万公里之外那光幕飞去。

“用你们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就像是飞蛾扑火。”

“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