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不可能与可能

陈锐看着哭丧着脸的孙宁，也没有丝毫遮拦的说道，“我又不是要死了。”

孙宁一方面很悲伤一方面又委委屈屈，他想要辩解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诉说，他说道，“我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锐儿哥你了？”

陈锐说道，“想见还是能见到的。你哪怕就是想天天见到我也不是问题。你也可以跳级，你也可以上初中。你如果觉得能够努力做到那就做。如果觉得努力做不到的话……”

陈锐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如果你觉得做不到的话，那就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情。珍惜眼前的事，珍惜眼前的人。”

陈锐说到这里，情绪也上来了，他说道，“人生当中会遇到过的人很多，暂时同行的人也很多。但是……”

陈锐说道这里转折了一下，他说道，“人生路漫漫，既会有遇到，又会有离别。遇到的时候要珍惜，离别的时候别太伤心。也就只能这样了。”

陈锐说完，孙宁也没有立刻理解。

尽管他无条件的相信陈锐说得是对的，但是在他的人生中，一切都好像是静止不动的。

家里从他记事开始就在卖鱼，现在也在卖鱼。

家里从他记事开始有那么亲戚，现在也有那么多亲戚。

县城的街道也没有变，人流似乎也没有变。

他真的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陈锐会说与人相遇，就会与人离别。

孙宁虽然没有理解，但是周围的大人却感触颇深。

张玉校长甚至有热泪在眼眶中回荡，金校长这样一个看似不是很着调的人，此刻的情绪也没有那么乐观了。

而周围各个领导的老男人们，大概是想起自己逝去的青春，大概是想起了曾经爱着自己的人吧。

陈锐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中的焦虑才稍微好一点。

说实话，尽管他重生以来，已经取得了一定程度上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但是，他的焦虑却也越来越深。

在他曾经当流窜教培的时候，生活的压力让他无暇来想更多。

但是，他现在相对富足了之后，他却能想到一些新的事情了。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哪怕赚到再多的钱，获得到别人认可的再多的成功，对于他来说，意义也就那样。

反倒是一想到时间这个无情的洪流，不会因为谁的主观意志就在自动流逝，最后将一个人的全部存在完全的吞噬，更让他觉得恐惧。

他之所以选择跳级，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在三小他能做的操作基本上都已经做完。

如果想要获得更大的收获，就要更上一层。

另外一方面，则是他想要追赶时间，他想要在时间的洪流中奔跑。

哪怕被吞噬，哪怕被浪涛拍碎，他也无怨无悔。

或许，在他彻底逝去的时候，他在自己短暂一生中做过的事情还会影响着一些人，还会被一些人歌颂，那就够了。

说道这个，陈锐在不久之前，还想过一个科幻故事。

这个科幻故事，是关于一个人类的永恒的主题的，那就是——永生。

这个故事里，既没有新奇的点子，也没有宏伟的叙述，陈锐就在想一件事情。

到底什么是永生。

永生到底是什么。

对于一个人来说，永生其实是意识的无限延续。

如果意识能无限延续，其实一个人不在乎承载自己的意识是什么。

不管是生来就有的肉体，还是看似高精尖的服务器，甚至就连是手里的手机都没有问题。

只要还有意识，还能够观察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做出影响，改变这个世界，并且获得反馈，那就是活着。

但是，对于生命体来说，却并非如此。

生命体追求的永生，大概是基因的延续吧。

所谓的“意识”，所谓的“高级智能”，不过是搭便车的乘客。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房客把自己当成房主，总会有一些乘客把自己当成司机。

要知道，一个人的意识是无比脆弱的。

他的所思所想，哪怕看似再如何理智，想要破坏起来也无比简单。

人类中的大多数人，就都会因为一点小事，做出很不理智的行为。

这种不稳定因素，是会破坏生命体意义的永生，也就是基因的延续的。

因此，大多数生命并不会产生“自主意识”，这种与其说是“高级智能”还不如说是“累赘”的东西。

北冰洋的磷虾数量亿万，它们没有意识，但是他们基因的延续，可比人类要久的多得多的多。

既然，生命既然已经用族群这个概念，解决了“永生”的这个问题，人类的苦恼，就显得很可笑了。

陈锐在心里根据这个有些微妙的概念，推演出了一个故事。

他想要通过这个故事得到一个缓解自己焦虑的答案。

他最后想到的“最佳解决办法”却是让自己像是某个游戏公司老板一样，多多的生孩子，以此来“无限延续”自己的基因。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可能与可能

可是，陈锐这个时候又陷入了一个迷茫，这样做真的有意义么？

也就是说，陈锐现在已经掉入了一个虚无主义的陷阱当中。

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有意义，他知道自己可以赚钱，但是他赚钱的理由已经没了。

因为，就算是他现在不再努力了。

陈锐父亲的印刷厂落地，其它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落地，对于陈锐来说，也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至于其他人，就像是孙宁，就像是张玉校长，就像是金校长，只不过是临时的过客而已。

如果陪伴的时间长的话，可能有个两三年，若是短的话，可能也就几个月。

就像是王子君，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参与到陈锐这边的事情，甚至比金校长和张玉校长他们还要更深入一点。

因为她们只知道陈锐能把三小的成绩搞好，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既不知道陈锐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陈锐怎么做。

总而言之，他们在乎的其实是陈锐做到的结果。

而王子君那边，虽然被陈锐先是稍微坑了一下，但是后面也用《故事会》的创作方法弥补了一下。

说实话，就算是实体杂志不行了，《故事会》的销量没有那么好了。

王子君哪怕失去了他在报社工作的岗位，他也能够凭借着这套手艺，在即将起飞的互联网里，捞到属于他的金子。

不管是在日渐昌盛的论坛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故事，获得了关注之后，走出版赚到钱。

也不管是纯粹的网络连载，吃一吃订阅钱，在行业腾飞发展的时候，吃上时代的红利。

就算是到了那个互联网环境已经恶劣到几乎没有不要钱的东西的时候。

他也能靠着这门手艺，写一些“短篇”，来赚到钱。

确实，这是授人以渔。

是从幼儿园开始就会讲的故事里，都会说教会别人捕鱼，比直接送给他一条鱼好。

可是……

这样的做法，也只能对少数人做。

许多人总有一个错觉，就是有一门手艺，总不会没有饭吃。

若是，有手艺就有饭吃，那根本就不会存在大下岗这回事。

实际上是，有稀缺手艺才不缺饭吃。

就像是陈锐只交给了王子君故事的创作方法，所以王子君能过得不错。

可是，若是陈锐把这套方法传递给更多的人呢。

比如说，三小的一千余名学生，每一个都得到了陈锐《故事会》上讲故事的真传。

哪怕最后只有一百个人掌握的还行，那《故事会》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作者。

最后的结果无外是《故事会》优中选中，这些拥有同样技能的人使劲的卷，把竞争对手卷死。

要么就是《故事会》压价，把价格降到一大批人觉得不划算，不写了为止。

几乎没有第三个解决办法。

就像是学历也是一样，在现如今的二十一世纪初，为什么一个大学生的学历值钱，不是因为一个大学毕业的学生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数量少。

任何一个大学生，都可以称得上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稀罕物。

到了二十年后，大学生可就到了满地走的程度。

那个时候，就是优中选优了。

一开始，可能开始大专和本科的差别。

接下来，就是本科的重点的区别。

再接下来，就是重点和清北的分别。

到最后，就连清北毕业的学生，都不那么容易找到一个能端起来的饭碗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残酷和无情。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意味着教培这个行业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因为，比拼的始终是稀缺性嘛。

不管是这个世界上各种东西再怎么泛滥。

只要能够让自己维持着“稀缺性”那就能有更好的待遇，赚到更多的钱。

比如说，陈锐即将选择一个他能选择到的最差的初中，为的也就是一个“稀缺性”。

而且，他这个重生带来的知识储备，看起来目前还是稀缺性里最高的“唯一”。

因此，陈锐是知道自己只要不作死，自己就一定能够取得很大的成就。

所以，陈锐在预知了这一切之后，就开始在乎自身的存在在了。

或许，每一个个体，对于他们自己来说，都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这又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许多人不管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还是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活着都没有太大意义。

就像是余得水会心疼他自己学校里的孩子，从一开始进入这个学校，就基本上意味着他门的人生走向了“终结”。

注定了他们这一辈子都会是“低质量”的人生。

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就算是他这个学校里的学生，没有一个过的不是低质量的人生了。

那其它学校的其它孩子，不还是这么一回事。

有些人遇到这个问题，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人太多了，一切的不幸都是来自于人太多了。

然后，就算是人类最少最少的远古时期，那个时代的人类，过得就舒服了么？

不，没有。

哪怕像是十中这种初中全部全停，原本应该上这样中学的学生全部消失。

依旧还是会有另外一部分的孩子被淘汰，然后过上低质量的人生。

因为，一个人既是“劳动力的供应者”又是“劳动力的需求”者。

既然这个世界的底色不变，就算是人再少，依旧会“劳动力相对过剩”以及“需求相对稀缺”。

需求相对稀缺是因为没有这个需求么？

不是，只是买不起而已。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的一个世界。

对于陈锐来说，他不喜欢这样的底色，但是他又不得不做增加这个世界残酷的烈度的事情。

陈锐和孙宁的几句话，把来等他的人都搞的沉默了之后。

陈锐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他只是和每个人都抱了一下，然后就告别了。

夏日的炎热等待下，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味道。

但是，陈锐也不在乎。

他只是想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而已。

孙宁则失魂落魄的回家了。

而在人群都散去了之后，王强才姗姗来迟。

他到不是去看野生的金色大猫咪才迟到的，而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真的和陈锐曾经的班主任赵丽搞在了一起。

他只是昨日降服了母老虎之后，身体太累了，所以才来晚了。

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校园门口，他在夕阳下愣愣地站着。

他知道或许自己是错过了什么。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也有了新的生活。

陈锐回到家，陈文亨问他，“儿子，你要上哪个初中？”

陈锐回答道，“十中。”

陈文亨皱了皱眉，他说道，“儿子，哪怕就是你没有考好，爸也有钱把你送到更好的初中。”

陈锐抬起头说道，“爸，你难道忘了么？我之前曾经和您说过，咱们这些人，只能在逆境中求生。稍微好走的路，早就已经有人走过了。如果我去一个好学校，那到底是我有实力，还是学校有实力呢？”

陈锐说道，“爸，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在过苦日子。所以，他们喜欢听‘不可能的故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故事变为现实，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