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里路程开了老半天，终于在一百多尺外就能看见被雾气笼罩的森林，因为它四周的土壤是一片漆黑的污泥，寸草不生。污泥中充满各种细菌，就像森林伸出的手埋葬掉花草树木、宣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

雾气有如帘幕，连最外围的树木都只能看见阴影。

那些污泥是腐植土，细菌分解掉落叶、尸体后形成的土壤，湿润的跟沼泽一样。地下应该有丰富的水源，森林里推测是湿地，才能在这几天晴朗下维持浓雾。尸兽失联的原因多半是被分解了，就是不知道对生物有没有用。

适当的猜想对拟定策略和心理准备都有帮助。

“风小队、山小队，行动。”

“收到。”“收到！”魔法师们开始咏唱，包含临时雇佣的拓荒者施展起同样的魔法，风小队召唤强风吹向树林、山小队翻开土壤让巨石浮出地表。

浓雾稍微散开，尸兽打头阵冲进树林。我用头盔的特效远望观察，踩着石板大道一步一步悠哉地走向森林：“林小队，行动。”

“收到。”

全副武装的拓荒者们从我身旁掠过，狂风驱逐浓雾、土石淹过泥地，用魔法新生的藤蔓冒出地表，迅速缠向湿地的原生树木，尖端钻破树皮、吸收水和养分让树木转眼间干枯而死。我手指前方挡路的大树，指头轻轻一勾，它在下一秒被藤蔓淹没而枯死、被地下涌起的土石连根推倒。

摆个手势就有人代劳，太牛逼了。

但总是会有一些小王八蛋专挑我装逼的时候打我脸。拳头大的石块从浓雾中像炮弹一样飞来，尸兽首当其冲。乱石的散弹击退了尸兽，若非有鹏爷供应魔力防御全身，多半要筋折骨断、肝脑涂地。

“一式。”秘法飞弹击中石头，冲击力互相抵消、石头放慢速度落地滚到我脚边：“不要跟石头硬碰硬，碎石飞来飞去很危险的。”

“是！”

“老板，我们可不像你把单一种魔法练到这么精密。”和派遣工不同，正式职员和我混的比较熟，讲起话来轻松很多。

“三式。”我右手发射秘法飞弹，左手食指一甩、飞弹捕捉我手指的运动方向转折，从侧面击落岩石炮弹：“尽量做就好，反正被碎石打到消耗的护盾也很有限。”

保持步调往前走，障碍物在阻挡到我之前就被排除掉。虽然雾气中充满微生物，但是完全抵挡不了强风吹袭，有人控制土地想要把树木连根拔起、带回去作进一步的分析，却因此接触到这片森林庞大秘密中的一角。

“老板！”山小队的一员大喊：“树根是连在一起的！”

第二棵、第三棵被拔出来的树木底下盘根错结，藤蔓吸取水分时连隔壁还没缠上的树木也随之枯萎。

“这整片森林都是同一株树！”

透过对死灵界的物种、自转周期、地质、纬度与气温的对应关系做过大量分析，粗略可以推测死灵界相当于公元前一千万到两千万年前的地球。这不代表死灵界位在过去的时间点上，只能说演化的程度很相似。

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挥动树根有如八爪章鱼，跟魔法培养的藤蔓纠缠在一块，它得到其他株的养分供给，枯死的树木换发新生。

“放火。”火属性魔法在湿地不好发挥，但总要试试看。

武装载具发射秘法炮弹粉碎乱舞的树根，成功将一棵阔叶、十几尺高的黑皮树木分离出来，藤蔓牢牢捕获后朝后方搬运。

火小队队员各自施展擅长的魔法，用高压氧气助燃的、用石化燃料的、用热射线的、用炸弹的……无论烧一整片或是一颗一颗点燃，在风小队推动风势助长之下，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一棵绵延上千平方公里、数百万分支的树木，现在这点火焰就跟烫伤手指头差不多。而那棵树，也只是反射性地动了下手指头。

“轰隆隆隆隆隆──。”大地隆起，我停下脚步。

几千株树深深扎进地底的树根动了起来，就像动物的神经控制肌肉那样把大地掀开，地下水喷发出地表。剧烈的震动让土壤液化，遏制火势。

地震是森林的怒吼，翻涌的土壤和地下水企图扑灭大火，树根卷起巨石疯狂往外投掷。可是放火比救火容易几百倍，被榨干水分的枯木又是绝佳的易燃物，凭这些水敌不过源源不绝的魔力。

不管生命力再怎么顽强，烧成木炭的树木都不可能恢复。

“火焰果然是文明的根源，人类破坏大自然的开始。”我垫步横移、闪过一颗比人还要大的石头。

这片森林是一条生命，腐化周围的植物、让他们成为滋养新芽的肥料。尽管距离基地有一百多里远，但要是这里变成异兽的进攻基地该怎么办？没有人会允许未知的威胁出现在自己家隔壁的。

森林的攻击手段十分单调，只有投石和树根鞭挞。潜伏在水雾中的细菌、胞子、小虫和是病毒，老早被风吹个老远，就算沾在树上也被一把火烧掉了。

推进速度很缓慢，却很扎实。

我安安分分当个魔力传输器，尽可能不出手，让其他拓荒者发挥。观察、思考、反制，人不能永远找比自己弱的对手虐菜，要和实力相当甚至更在自己之上的对手战斗就要将这三步骤转换成本能。

“风二，采集雾气。”

“了解。”风小队的其中一员将气墙转变成旋风，收拢一大团雾气转变成拳头大的水球，小心翼翼地绕过火场回到面前。

“山小队，把烧焦的树木往里面推，四处放火。”

“了解。”

他们需要专注在施法上，难免会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更好的处理方法，我和指挥中心就是为了弥补这些不足下达指令。

太阳渐渐爬升最高处，我们行进路上遍地死灰。火势带动上升气流，产生的乌云渐渐遮蔽天空。

“准备撤退，看起来要下雨了。”对手是一座乡镇那么广阔的庞然大物，不必急于一时、一日，在它们造成威胁之前先发制人已经很完美了。

“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