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见到这古怪的一幕，尔晓光心头一跳，猛地想到了什么。

这分明是想要隐藏自身气息，避免暗处窥视，他们先前打入自身的“纸”，很可能是具备“隐匿自身”或者“模仿妖兽气息”的效用。

想到这点，尔晓光不由又惊又恼，他上一次离开哭渊时，可谓正值鼎盛，一路大摇大摆，无人敢阻，而且他是直接从头顶的天缝中飞出去的，压根不知道这个出口有妖灵盘踞，便是知道，他也肯定不会放在心上，要么随手轰杀，要么直接冲出。

如今看到柳直三人的反应，他才恍然醒悟，这群妖灵背后，可不是没有强横存在的可能！

他本以为，柳直三人即便有些压箱底手段，也多半是敌不过妖灵群的，但结果是，他们不止胜了，而且胜得相当轻松，顷刻间战斗便已结束，他也因为惊讶于“异宝”威能，忽略了妖灵群被灭后，可能产生的连锁反应。

“他们这么做，是纯粹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早就察觉到了我跟在后面？”

想法刚起，尔晓光忽觉背生寒意，浑身汗毛倒竖，这是有巨大危险临近的本能反应，他急忙收敛气息，身子俯趴下去，衣物和头发的颜色，渐渐变得与四周相同，若不仔细感应，几乎察觉不到任何区别。

他的动作刚做完，天空中突然现出一道黑线，说是“线”，其实至少有数百米宽，近万米长，黑线似是从虚空中来，开始稍淡，但很快就完全实化，紧接着，黑线竟是缓缓“睁”开，变成了一双巨大、漆黑、充满浓浓死寂气息的双眼。

双眼悬在天空，如同两座横放的山峰，它完全睁开后，一只眼睛望向了犹未散去的金色火球，似是受到刺激，竟是稍微眯了一下，随后它再度睁圆，目光一定，火球便如遭遇致命打击一般，霎时湮灭无踪。

它的另一只眼扫过妖兽军团，因为被余波中的金光覆盖，妖兽军团此刻全数瘫软在地，本就无力起身的它们，被死寂目光一扫，立即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极个别胆小的，甚至有股股秽物从身下溢出，竟是被吓得直接失禁。

眼睛很快“检查”完了妖兽军团，从中透出一丝疑惑，它似是不信，刚想再度查探一遍，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调转方向，朝着妖兽军团后方投去。

这一眼，恰好笼罩住了尔晓光藏身之地。

尔晓光心头骇然，他感觉到了自身变化正在消失，即将显出身形，而天空中的眼睛似乎也察觉出了异常，目光将他完全锁定。

一股极端危险的感觉从心底涌出，尔晓光再不犹豫，身躯弹起，气势瞬间拔高到了极处，猛地发出一声爆喝：“‘极西之主’裂瞳！吾等你多时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期字一出，尔晓光纵身而起，手中刀镰隔空一斩，虚空浮动，一道匹练般的银色刀芒现出，携风引雷，狠狠斩向悬浮空中的眼睛。

眼睛猛地一缩，有惊慌和恐惧一闪而过，似是尔晓光爆发出的气息，让它联想到了什么恐怖存在，那只轻轻松灭掉火球的眼睛也立即转了过来，确认气息无误后，同样受到惊吓，竟是先后闭起，想要直接隐去。

然而，尔晓光身子刚刚冲出，便猛的折转，在空中划出一个九十度直角，朝着深渊出口疯狂掠去，他刚才那招只是在虚张声势，只具其形，不具其威，裂瞳很快就能发现异常，此时不逃，将再无机会！

果然，双眼即将闭上的当口，其中一只似是明悟了什么，猛地再度睁开，见当头斩来的匹练刀芒一闪即逝，目光急转，锁定住了已然奔至入口的尔晓光。

随后，一道愤怒、浩大、尖锐的意念突然响起：“还想跑！”

意念仿佛是从极远处而来，又仿佛是在心头炸响，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更大，到了最后，仿佛有一股声浪在天地间回响，经久不消。

柳直被这三个字震得头痛欲裂，心跳都几乎停止，他和乌噜此刻都躲在金光虎的肚子里，根本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先前那句引吭而出的怒吼，他也完全听不明白，对方说的根本不是焱族和光芒城五族的语言，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声音非常耳熟。

这让他很快联想到了魔化尔晓光，前后串联着一推测，便将事情猜了大概出来。

“原来尔晓光一直都在跟着我们，看样子，他应该是打算暗中偷袭，嗯，如果我们跟妖灵群正面开战，这确实是一个上佳的机会，可惜啊，他肯定没想到，我们会有威力那么强的符箓，背后的家伙一出现，他就立即无所遁形，还不得不帮我们挡下致命一击，嘿嘿，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咦，我为什么又说自己是鸡……”

“嗯，应该是巧合之下的借刀杀人！”

通过跟金光虎的心念交流，柳直知道外面悬浮着一双眼睛，一双极为巨大的虚空之眼，这让他心中暗暗庆幸，当然也有满满的后怕，如果不是他早有准备，只怕已经被眼睛灭杀于此了。

“仅仅是意念传达出的三个字，就让我难以自控，如此恐怖的实力，应该是那四位妖王之一。”

“不知道它是圣修境界，还是凝元巅峰？”

…………

战场外，尔晓光元力全开，身躯化为一道流光，眼看就要冲出入口，两只眼睛一前一后锁定住了他，此时裂瞳的意念仍未消散，“还想跑”三个字在耳畔和心间回响不休，震得他元力紊乱，肝胆巨颤。

目光锁定后，尔晓光更是感觉四周的景象变慢下来，身躯沉重，无法前行，仿若时间突然放慢了数百倍，他意识到了情况危急，再不破开束缚，等裂瞳定目，自己必然横死于此。

“不！”

“我不甘心！”

尔晓光挺身大喝，浑身血管炸裂，元力在他体内疯狂涌动，明显是准备拼死一搏，但他与裂瞳之间实在相差太远，声音的束缚是解除了，身体的束缚却未有丝毫松动，他仍是以缓慢到了极点的动作，一丝丝往前挪动。

“割夜助我！”

化为血人的尔晓光突然再喝一声，他这一声与裂瞳的意念传声有异曲同工之妙，“割夜助我”四个字，以声浪的方式在每一个生物心底响起，不知传出了多远距离。

声音未落，千里之外的哭渊深处，突然升起一道璀璨光柱，光柱极宽极大，直冲云霄，映透了整个天空。

双眼心有所感，立即转过目光，定神一望后，意念以低吟传出：

“神兵‘割夜’！”

目光移开，束缚自然解除，尔晓光心下狂喜，毫不犹豫的往前冲去，瞬息扎入了出口缝隙。

而这时，其中一只眼睛迅速转回，带着憎恨与快意，对着他的背影悄然一定。

一声凄厉惨叫传来，双眼看也不看，缩为一条黑线，隐没于昏暗天空。

双眼散去后五分钟，柳直才敢从金光虎嘴里爬出来，落地后，他第一时间奔向出口，一路小心戒备，直到一片紫黑色的荒野映入眼帘时，他才在缝隙尽头处，看到一具浅灰躯体。

走进一瞧，躯体浑身溢血，碎如烂肉，气息全无，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但不是尔晓光，而是一头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奇特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