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风雪似乎又大了许多，呼呼拍打在窗棱上，听着令人急切不安。两人缄默了良久，绵柠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紫陌的影子，同样的一身傲骨，但不同的是，紫陌性子刚烈直爽，不会使阴暗的手段。

身在帝王将相家的嫡女，仿佛都是这般高傲，有时想来，这是不是她们自身的错呢？

绵柠幽幽地说道：“朕遵循太后的遗愿，不会废去你皇后的地位，但从此以后，你便不能走出凤梧宫半步了。”

高皇后目光寡淡地看了他一眼，昏黄而轻薄的烛光投影在他脸上，从前一心觉得那是她在世上最渴盼见到的脸庞，可经历过种种事情之后，骤然觉得与其曲意逢迎，却两厢生厌，不如老死不相往来，断了不该生的念想。

儿时，念及《晏子使楚》一文，其中有一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年少时，向往的不过是躯壳一副，非要亲身经历了，才知枳之苦涩。

高皇后淡然一笑，道：“皇上以为小小的凤梧宫就可以困住臣妾？”

绵柠的眸光深邃不见底，阴暗之中仿佛两把冰冷的尖刀，直扎人心，他冷声说道：“不然，皇后以为呢？指望着平阳郡主能让你脱困？还是说……”他微微侧头盯着她，又道：“还是说你早就想好了，要与平阳郡主一起谋朝篡位？”

高皇后神色一紧，心口忽然跳跃厉害，听他坚韧的口气，仿佛已然洞察了一切，那倨傲的眸子，不留一丝温度，再不似她曾经见过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浑身透着肃杀之气，那是不可染指的帝王，不可蔑视的天下之主。这一刻，她才发现几年的工夫，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倾尽扶持的肃王赵绵柠了。

高皇后撑着最后一点坚强，道：“皇上既然都知道了，臣妾便再无可隐瞒的了。皇上设计戕害母亲之时，可有想过臣妾与你的夫妻之情？母亲那么要强的人，皇上偏要她瘫睡余生，眼睁睁看着她在侯府多年的经营，最后落入旁人之手。皇上手段高明，这远比杀了母亲更厉害百倍千倍。”

绵柠深沉说道：“朕就是念在她是你的生母，才留了她一条性命，让她安享晚年，朕有何错？反倒是你们姐弟，妄图颠覆朝堂，引起内乱，到时兵刃相见，死伤折损的是我朝的士兵。如此自私自利，朕岂能容你们？”

高皇后瞳仁紧缩，压抑地说道：“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绵柠缓缓地从袖管里掏出赤金虎符，咣当一声扔到了她的面前，睨了她一眼，道：“若非朕暗中让徐知晦盯着平阳郡主，此刻京城怕是火光冲天，凄惨如人间炼狱了！”

早知平阳郡主不会如此安分，绵柠又信不过宁远侯，这才调回了亲信徐知晦入京。听闻平阳郡主失踪后，他虽然不动声色按兵不动，但实则她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为的就是遗留在她手中的兵符。

如今，虎符在手，再无所顾忌了，他冷冷地说道：“平阳郡主和令弟既然这般不让朕省心，朕自给了他们一个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