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如约而至，曲小水和蒋越收拾好家里，带了些昂贵的水果，便向着东边谢守池和宏幂的家走去。

拜访的过程十分顺利，两人不仅见到了宏幂，也顺利的见到了她那个一直被风传的老公谢守池。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初中同学来见我老婆。”谢守池懒散的坐在沙发上，坐没坐相，说话毫不客气。

宏幂尴尬的站在他的身后，唯唯诺诺的，不太说话。

蒋越将带来的水果递过去：“一点儿心意。”

谢守池单手接过，差点没接住，两手颠了颠：“哎呦，还真是客气，带的东西可真不少，我差点没拿住。”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打开塑料袋：“还行，还知道挑贵的买。”

谢守池咂咂嘴：“行吧，看在你们这么实心实意的前来拜访的份上，就让你们聊聊吧。”说完，也不管留在客厅的几人，拎着水果就去了后屋休息。

独吞的打算显而易见。

宏幂显得有些羞愧，更多的是觉得丢脸，这个男人即使是在她同学的面前，也不给她留任何脸面。

见她似乎就要流下泪来，曲小水连忙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你还好吧？”

宏幂接过纸巾，低垂着头，摇摇头：“没事。”

曲小水趁机打量她。

眼前的宏幂和曲小水记忆中明媚的女孩儿截然不同。半长的头发散乱的绑在脑后，还有一缕没有扎上去，孤零零的被遗忘在背上。

后颈处，那一大片黑紫的伤痕，可以让人清楚的看出不久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人经历了什么。

似乎已经整理好崩溃的情绪，宏幂抬起头：“我听同学说，你现在在H市发展，怎么在这不年不节的时候回来了。”

“家里有些事需要处理，就请了几天假。刚好到这边住几天，听说你住附近，就过来看看。”曲小水看出了宏幂对她自己情况的回避，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曲小水打量着这间屋子：“房子装修的真漂亮。”

“嗯，”宏幂轻声应答：“我家那位亲自带人装修的。”

“孩子呢？我听说你家二宝都出生了。”曲小水问。

宏幂表情僵硬了片刻，很快回答：“孩子都送我哥那边去了，去那边待两天，我哥也喜欢孩子。”

沉默在客厅中蔓延。双方似乎都无话可说，却又要给自己找话题。

曲小水有些焦急，向她身后的方向张望了几次，确认谢守池不在，她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为什么不离开他？别说因为孩子，我不会相信。”

宏幂脊背僵直了，似乎这句话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她用一种缓慢而诡异的速度歪了歪头，像非人的机器一般定定的盯着曲小水的眼睛：“因为他就快要遭报应了啊。”

曲小水皱眉，对她的注视不躲不闪，即便是有些不适也没有立即表现出来：“你应该不是这样不懂反抗的人，为什么宁愿生活在地狱之中，也不直接离开？我听说了，很多人愿意为你提供帮助，你都拒绝了。”

宏幂嘴角勾起了有几分瘆人的弧度，嘲讽道：“那些都是什么帮助，根本没办法帮到我，那些人也只不过是在自我满足罢了。我不是没有接受过那些所谓的善意，但是没有人真正考虑过我需要什么，那些来调解的人完全没有让我更好过一些，反而将我推进了更深的地狱。”

曲小水既然知道了她的情况，宏幂索性也不遮掩了，她直接撸起袖子，向曲小水展示手臂上大片的紫红和指痕：“拜那些伪善者所赐，我又有了很多新的伤痕。”

看着那些刺眼的痕迹，旧伤加新伤，曲小水倒抽口凉气：“为什么不报警？”

宏幂将袖子放下，将伤痕重新遮盖：“最初的时候也是报过警的，但是没什么用，现在已经习惯了。”

“你不想离婚吗？”曲小水揪着心问。

“不离。”宏幂语气坚定的说。她要让谢守池也为这段错误的婚姻付出代价。

她看着曲小水，收起了满身尖刺，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我没骗你，只要再忍几天，他就要遭到报应了。”

曲小水的鸡皮疙瘩都随着这句冷气直冒的话布满了整个手臂，她是并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你别做傻事。”她紧张的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这样了解我。”宏幂对脸颊泛起薄红，“谢谢你。”

她对着曲小水盈盈一笑，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有几分艳色，就像是即将大仇得报的艳鬼。

那是一种恐怖的欣喜。

“你想杀了他？”曲小水看着她嘴角的笑，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说，你曾经想杀了他，但是后来收手了。”

宏幂维持着不变的笑容，默认了曲小水的猜测。

“为什么会收手？你的杀意没有消退。”曲小水打量着宏幂和周围的环境，非常快的做出了判断，“孩子是你特意送走的？甚至可能你原本就计划在今天对他下手。”

宏幂表情都没有变，但曲小水却从她变化的呼吸中，知道自己猜对了正确答案。

深呼吸后，曲小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亲切：“别做傻事，你离婚吧，我帮你在H市生活下去，我和我的朋友也会抽时间帮你带孩子的。”

宏幂站起身，走到曲小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她：“你要是也像之前那些为名为利的人那样虚伪就好了，那样我也不会遗憾。”

她伸手抚上曲小水的脸，手上的力气有些重，让曲小水脸颊上的肌肤都从指缝间溢出来了。

似乎满意曲小水的不躲不避，她收回手慢慢蹲了下来，将下巴支在曲小水的膝盖上：“你要是早几年出现就好了。”

她维持着这个并不太舒适的姿势，哼起来歌。

蒋越听过这首歌，那是曲小水煮饭时常哼唱的歌。

他看向曲小水，曲小水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女人的身上：“你能停手吗？”

宏幂柔顺的摇摇头：“停不下来了。”她哼笑着，有些自得的道：“没办法停下了。”

她将关节上还有细小伤痕的手指插进曲小水脑后的长发里，在蒋越紧张的目光下，收紧了手指。

头皮被牵扯的非常疼，但曲小水没有反抗，也制止了蒋越阻拦的动作。

宏幂扫兴的松开手：“干嘛不反抗？”

“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对你的？”曲小水答非所问。

“他可不会像我这样手下留情。”宏幂拉开距离，直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蒋越：“你挑男人的眼光比我好。”

“但你可以及时止损。”曲小水仰头看她。

自从父亲去世，哥哥残废以后，她有多久没体会到这样纯粹的关心了？

宏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将自己变成如今这副面目全非的样子的。

但她非常清楚，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也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宏幂拉开了大门，送客的意味十分明显：“你们走吧。”想了想，似乎是想安抚曲小水，她又加了一句：“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

这是她仅能给予的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