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挚以为他可以看着那些孩子顺利的升学，可以和他们保持联络，能够在经济和心灵双方面的支持着他们努力生活……

郑挚想要弥补。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奢望。

他亲手杀了人，哪怕被杀的是一个罪有应得的恶魔。

如今，郑挚只有这最后一个卑微的祈愿，希望那些孩子心灵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可以不要第二次被人触碰。

不要有人去揭开血淋淋的伤口。

他用最卑微的态度诚恳的请求着曲小水，希望她可以不要追查下去了。

一旦那些U盘被破译，常原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也会全部被曝光。

警方一旦立案追查，就一定会去见那些孩子和孩子的家长。

这样的做法无疑会让那些懵懂的孩子们在最无知的年纪彻底的意识到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那些原本和睦的家庭会就此产生裂痕，孩子们会受到来自周围知情人或是同情或是可怜的异样眼光。

在自媒体发达的现代，这样受害者众多的轰动性案件很难完全保密。

一旦面临着记者长枪短炮的围堵，那些孩子很难维持如今安稳的生活。

甚至整个人生轨迹都会彻底的被改变。

只要想到这些，郑挚就觉得自己连呼吸都疼痛起来。

曲小水看着泪流满面的郑挚，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复杂。

这是一名手段残忍、不仅杀人还毁尸的杀人犯，却也是一名爱护学生的好老师，更是一个傻到不行的笨老师。

郑挚应该已经被愧疚折磨得没有一刻能够安宁了吧……

曲小水没有给他确切的答复，只是沉默的带着蒋越直接离开的审讯室。

在电梯里，曲小水一直没有说话，应该说她也没有办法立即下决定要不要继续追查。

常原背后的人渣是一定要揪出来的。

可是受害者……

曲小水在心里犹豫着，直到蒋越在已经到达楼层的电梯门就要重新关上的时候，再次按了开门键，她才回过神来。

曲小水对着蒋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走了出去。

蒋越紧随其后，没有询问曲小水最终的决定。

无论她最后会做出哪种选择，蒋越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回到了13层，曲小水和蒋越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米宇和柯维星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两人动作一致的快速扣上了电脑。

曲小水看了一眼他们电脑上插着的U盘和柯维星此时通红的双眼，心里有了计较。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走回了自己的工位前。

蒋越接了杯热水递给曲小水，两人背对着米宇和柯维星一边喝水，一边研究着桌面的花纹。

耳中听着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声音终于停下了，曲小水这才和蒋越一起转过了身。

曲小水明知故问：

“电脑密码破译了吗？”

柯维星非常紧张，他不安的看了曲小水一眼，便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米宇。

大佬！这个问题小弟扛不住！换你来！

米宇淡定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冷静平稳的回答：

“破译了。”

柯维星有些着急，怕米宇全都说了，立即用手在桌子下面拼命的拉扯着米宇的衣角。

米宇淡定的拍开了柯维星捣乱的手，镇定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曲小水挑挑眉，继续装作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追问道：

“那些U盘呢？全都解读出来了吗？”

米宇再次推了推眼镜，面色不变的答道：

“因为U盘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物理性伤害，里面储存芯片受到破坏，芯片里的内容全部破损，完全无法读取了。”

柯维星睁大了眼睛，用一种全新的眼光，不可置信的看着米宇。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米宇说谎，最神奇的是这人说谎连脸都没红！

曲小水说不上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听完了米宇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她靠坐在办公桌的桌角上，喝了口温水压了压惊，淡定的忽略掉已经用夸张的表情出卖了队友的柯维星，然后顺水推舟的接受了米宇的说辞。

曲小水顺理成章的点了点头，一副非常能够体恤下属难处的领导模样，说辞极度冠冕堂皇：

“既然是不可抗因素，那U盘就不用继续查了。”

见米宇和柯维星都点了头，曲小水继续说道：

“你们辛苦一些，好好查查那台电脑，毕竟破译出来也不容易，看看能不能找到郑挚说的那个非法软件的各个终端所使用的IP地址，别放跑了这群败类，让就近的派出所直接带人上门去查水表。”

曲小水可没准备放过那些人渣。

“顺便也仔细查一查郑挚口中的那个师傅留下的线索。据说那台电脑的很多设置都是那个被郑挚叫做师傅的家伙做出来的。把他给我找出来。”

曲小水看着手中的杯子，声音发冷：

“唆使人犯罪的家伙可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了。更何况他还自视甚高的涮了我们一次！”

米宇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曲小水，又看了看对他挑眉眨眼的蒋越，随即了然的露出了一个有些温暖的笑容。

他的眉眼彻底的柔和下来，就像是最初没有暴露出毒舌本性时的自己，但又和那个时候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说那时候的温柔是伪装，那么此时的温柔就是发自内心。

米宇声音清冽的嗯了一声，摊开手心，看了看被他用力攥在手心的数枚U盘，手指分开，任由那些U盘自由落体，摔在了地上。

曲小水吹了吹杯子里氤氲出的热气，对他用椅子腿去碾压U盘的动作视而不见。

等把水喝完了，曲小水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别忘了把地面扫干净了。”

柯维星高兴的站了起来，大声应道：

“是！”

他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U盘我会买好同款带回来的！”

证物的数量是固定的，既然破坏了原来的，就得用新的补上。

看~我是多么的聪明~柯维星美滋滋的想着。

地面上四分五裂的U盘就像是被阳光照射得四分五裂的乌云。无论乌云多厚，天地有多昏暗，终究会有阳光刺破黑暗，将光明洒满大地……

希望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改变，能让那些经历过黑暗的孩子们重新接受阳光吧。

随着彻底的破解了常原的死亡方式，白莉整理了一下郑挚的证词，删减去了关于孩子的敏感话题后，她把装订好的证词放在了郑挚的面前。

白莉声音温和的说道：

“你看一下吧，如果没有问题，就在最后一页签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