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魏崇阳根本不在乎被燕元夜叫做疯子。

因为早在开始策划复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疯了。

从亲手杀人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就算是在将来，魏崇阳那聪明的头脑特别清楚的知道，他会永永远远面对着自己犯下的罪活下去。

这双已经沾染了无辜之人鲜血的双手，永远也无法得到救赎！

但这下地狱之前，他也要那个害得他落到如此地步的人得到同样的惩罚。

不是不想说吗？不是想要隐藏吗？不是想要活着阳光下吗？

那么，我就一点一点的将你的光环剥离，让人看清楚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彭铉涕泪横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逃避的将脸埋在双手之中，不敢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魏崇阳已经不耐烦继续磨蹭了，他突然凑近到彭铉的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就见一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彭铉突然脸色大变，猛然止住了眼泪，惊愕的看向魏崇阳。

魏崇阳轻轻牵起唇角，笑容是那样的温润。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将屏幕上的照片中彭铉的眼前晃了晃。

如果忽视现场的混乱情况和他眼中的恶意的话，魏崇阳当真是称得上是一位翩翩公子。

可是彭铉却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突然跪在了魏崇阳的面前。

他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磕得诚心实意。

砰、砰、砰……

头撞在地面上的声音听得人心惊。

彭铉的额头从通红一片变得血肉模糊，他却一直没有停下。

彭铉紧紧的抿着唇，血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却一言不发，将所有的矜持和骄傲都踩着了脚下。虽然彭铉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强烈的诉说着哀求。

任谁都知道，魏崇阳刚刚给他看的东西绝对是彭铉的软肋。

魏崇阳神色淡淡的看着面前已经折了傲骨的男人，内心毫无波动，无动于衷。

“彭铉！”陆延国看不下去了，用力的拨开蒋越拦着他的手，就想靠近过去。

“别过来！”喊出这句话的竟然不是魏崇阳，而是之前一直不肯说话的彭铉。

他突兀的停下了磕头的动作，已然意识到了，无论他再磕多少个头，魏崇阳都不会改变决定。

那么，就只有唯一一条路可以走了……

彭铉的膝盖一点一点的蹭着地面上，从面对魏崇阳的方向，转向了现场警察所在的方向，也是陆延国所在的方向。

他的背脊颓靡的弯着，就像是永远也无法再次挺直。这让彭铉看起来就像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

彭铉嘴唇哆嗦着开始说话：

“我……彭铉……是个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卑劣之人。”

终于，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彭铉开始了自白。

他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彭铉面前的地面上。

“彭铉……”看着他这副模样，陆延国的眼中泛起了酸意。

魏崇阳看着陆延国此时的表情，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继续！”魏崇阳踢了彭铉一脚，命令道。

彭铉被踹趴到地上，他哆嗦着一点一点的从地上慢慢爬起，脑袋低垂着，逃避着不去看对面那些人的表情。

“在红宝酒店的案件中，我利用职权，故意忽视掉潜伏人员传递到手中的信息，没有将消息传达给上级，还试图阻止其他人将准确的消息传递到指挥部……”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不仅插在彭铉自己的身上，也插在了陆延国的身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陆延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荒诞和不真实起来。

可是着毕竟不是幻觉，彭铉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真实的跪在陆延国的对面，继续往他的心口插刀。

“为了掩盖真相，获得晋升机会，也为了压下我所犯下的罪行，我对着给我传递消息的女人开了木仓。”彭铉的声音不算小，虽然因为哽咽，时不时会停顿上一下，但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魏崇阳看着仿佛三观破碎的陆延国，看着他面上毫无伪装的惊愕表情，突然大笑起来。

“看到了吗？你提拔到身边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不仅是在嘲弄识人不明的陆延国，也是在嘲笑当初轻信的自己。

“魏崇阳！你收手吧。现在投降还来得及。”蒋越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透着真诚，让人无法忽视他语言中的诚意。

“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同样重要的，不仅是受到我们庇护的普通人，包括你的生命也是非常宝贵的。我不赞成你现在以命换命的做法。”

蒋越非常清楚，再这样拖延下去，一旦直升机稳定下来，魏崇阳很可能会被从高空击毙。

楼顶的天台上没有适合的掩体，更是无处可逃。

蒋越希望魏崇阳可以得到公正的审判，而不是死在这里。

好在楼顶的天台本就不算太大，魏崇阳的位置隔得不算太远，所以蒋越的声音到底还是清晰无比的传入了魏崇阳的耳中。

魏崇阳将看向陆延国的视线转向了蒋越。

两个同样出色又有着不同锋锐棱角的男人互相对峙着，彼此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对对方毫不掩饰的敌意。

两人中间的地面上，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将他们分割成了一黑一白两个世界。

两双不同的眼睛里火花噼里啪啦地炸响，一个既内敛又张扬、一个既坚毅又执着，两人身上的气势俱是毫不示弱，偏偏又势均力敌。

蒋越一刻都没有将木仓口从魏崇阳的身上移开，虽然他每一次瞄准的位置都不是魏崇阳的要害，却还是让魏崇阳感受到了从别人那里感觉不到的危机。

魏崇阳先移开了视线，蒋越的眼睛里有他曾经眼中拥有的光，那光芒在此时此刻看来实在是太过刺眼，他不想看。

魏崇阳的上眼睑朝下，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颊洒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可能连魏崇阳自己都没能察觉到自己那一秒钟的空虚和落寞。

“继续！”魏崇阳神色不明的又站了许久，见彭铉因为头上的伤，已经快要晕过去了，不轻不重的又踢了他一脚，唤醒了他的神志。

还不够！还不够！彭铉说出来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根本不清楚，他的一时贪念，究竟毁掉了多少人的人生。

彭铉的身体晃了晃，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不经意间，他的视线终是对上了陆延国通红的眼睛。

彭铉仿佛被火焰燎了一下，飞快的别开脸，神志清明起来。

他声音沙哑的继续坦白自己的罪行：

“为了不让人知道我提前收到了消息，我在突袭时趁乱杀死了给我传消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