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何苦。”阿孤低头看向羽云伊手中沾着血的白发，低声道。

“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自始至终我都知道，他已经死了。”羽云伊看向阿孤说道。

阿孤怔了怔，点点头说道：“我早知你已经知晓了一切。”

“可是，我真的无法放他走。”

“那日大雨，在白浪圣殿的废墟里，我早就看到了他。”

“他就那样，独自一人站在雨里。”

“把废墟的每一块碎片都摸了一遍。”

“你知道吗，他的眼神里的恨和悲哀，就像一把刀。”

“一刀一刀的在我的心上划开口子。”羽云伊说道。

阿孤的眼中有说不出的意味，她只是看着羽云伊，没有说话。

“呵，说来真是好笑。”

“我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邪之类，会有怜悯之心！”羽云伊嘲笑道。

“世事总是没有绝对的。”阿孤说。

“我的家，也曾经一夜之间变为灰烬。”

“我知道，那是怎样的痛。”

“可是，这痛只是逼着我，让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和罪孽。”羽云伊举起手，说道。

“所以，我真的想赎罪，我想我可以和他做朋友。”

“他是那样大义的一个人，为了大爱，他可以放弃所有，甚至性命。”

“可是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羽云伊低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痛苦道。

“走吧，我们追上他。”阿孤慢慢站起来，说道。

羽云伊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阿孤，忽然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是否就是她？

“你？”羽云伊慢慢靠着树干站起来，用剑撑着地疑惑道。

“我，我只是不想，再，不想你再后悔一次。”阿孤微微低头，小声道。

羽云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苦笑着说：“后悔，真的有用吗？”

阿孤听到羽云伊这样说，心刺痛了一下。

“走吧。”阿孤说道。

隋唐快速的在松树林中穿行着，他要快，更快。

因为他真的怕，怕自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就一眼。

他希望羽云伊会追过来，喊着自己名字，让他站住。

责备他，怨恨他，都可以！

但是，他真的再也不能回头看一眼。

只怕一眼便不能去舍弃一切赴死，不能舍下那些不该有的情感去完成承诺。

从来他都只是一个剑士，剑士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情感。

只需要主人和命令！

隋唐急飞的身影将松树针振动的掉落许多，细碎的，有些划过脸庞。

恍如那个初见的月夜，梨花纷飞着。

羽云伊银发白衣潇洒，一片片花瓣掉落在透着寒光的灭魄剑上。

隋唐蓝衫坚毅俊朗，舞着旷世剑，是气动山河的力量。

两人就这样在半空中翻飞着，衣摆和袖摆纠缠在一起，柔美无比。

仿佛一对天人，两人虽无话，却以剑神交。

隋唐知他是羽云伊，这无妨，剑术无分是谁。

他们欣赏着彼此的剑术，彼此的气质。

曾想道，若是能与他再舞一次剑也是好的。

有时月挂天空时，隋唐时常坐在羽云伊住过的寝殿门口的连廊上。

那皎洁的银白，如舞剑时，滑过指尖的羽云伊的银发。

冰凉却柔顺。

可是，想不到的是待到两人再见之时，隋唐此身已毁。

他想，何必再徒增不舍和不甘，他只需将仇得报，自毁便可。

却不想，隋唐还是深陷进去，他有些私心，他想抓住一丝最后的时光。

这是奢侈的。

在羽云伊的竹屋里，隋唐休养的这几日，于隋唐是人生中最为多彩的光景。

在这世上的几十年来，隋唐的人生中只有剑术和剑。

隋唐被战其飞收为门徒后，他又成了听命于主人的剑士。

虽说战其飞对他很好，可是，却从未给过他家和温暖。

无论他执行什么任务，哪怕受了重伤。

最终在疼痛中挣扎着醒来后，依然是独自一人。

黑暗中，他总是不想看到亮光，因为太刺眼。

刺痛了他的孤独，刺痛了他的背影。

他曾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习惯孤冷伴随，习惯一人。

所以即使一剑剖开自己的胸膛。

眼看着自己亲手把狱笛放进身体里。

以此饲养，只为报仇，也是无所谓的。

反正，他是一个人！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竟不知的是，他与他又相遇了！

他怨自己为何非要那时体力不支而晕倒。

就这样默默离开，不让羽云伊看到他，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些事情发生。

当自己在羽云伊的住处醒过来时。

在床榻上他看到了因为给自己输真气而极度虚弱的羽云伊。

他坐在炉火旁打坐，苍白的脸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告诉自己明日一定要离开，不能再留在这里！

然而，他还是做不到，他想谢谢他。

第五十三章 何必与你相遇

所以，他在河边抓鱼为他熬制鱼汤。

在深夜羽云伊执行完任务后，有一处温暖等待他。

隋唐回忆着这一抹亮光，慢慢停了下来，他紧紧握着剑。

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为何要停下，等待他追上来吗？

“别傻了，你伤的他，这样决绝！”隋唐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前面不远处，就要到十二阵，狱笛会激发他的灵核最大的能量。

可是，也会加快消耗他这具身体的极限。

他已经是个死人，身体撑不了太久。

十二阵由十二守卫把守，是艾崇炼制的绝杀武器。

分厉阵、月阵、冥阵、焰阵、冰阵、界阵、幻阵、唐阵、风阵、剑阵、瀛阵和魔阵。

每个阵点的守卫都是这个阵法的高手。

守第一阵的是仓擎，修魔道，持长枪。

只见仓擎握着一杆银枪，站在阵一个黑色的阵中。

见到隋唐进来后，迅速飞身向他刺过来。

隋唐挥剑也刺了过去，两个人的法力都很强。

隋唐一个侧身，一转手，旷世剑突然变成了两把短剑。

他向仓擎的后颈刺去，就见仓擎瞬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隋唐试探了下仓擎的鼻息，确定他昏死过去后，进入了第二阵。

每一阵都是高手，每一阵都是过的如此艰难，可是，为了那一个承诺和命令。

更是因为他一心求死，这样才不负羽云伊的情意。

他惭愧，惭愧于羽云伊对他的好。

其实，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做羽云伊的朋友。

如果可能，下一世，他愿意，换他来守护羽云伊一生。

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对他做的一件报答他的心意的事情。

他只能坚持着，隋唐疾行着，突然，胸口一痛，他赶紧停下来，拉开衣服看了看。

胸前皮下的液体已经成了枣红色，他皱了皱眉。

到第八阵的时候，是先奇，修毒术术，持软剑。

整个阵法布满着毒气，隋唐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先奇先是一惊，说道：“你很厉害，能坚持到我这一阵。”

隋唐没有多说，提剑就是一击。

先奇放出一掌击出一阵毒气，隋唐挥剑一道光，挡住了毒气。

先奇突然跳起，抽出软剑，射出几百根毒针。

隋唐挡住了一些，但是依旧有毒针飞进身体里。

他向后踉跄一下，用剑抵住地面，用内力将毒针逼了出来。

隋唐一个回旋挥剑将先奇斩成了两半。

已经是第八阵，隋唐强压着狱笛的爆发。

他之所以要自杀而饲养狱笛，就是因为，如果以怨念和自身修为饲养狱笛。

法力和灵气会达到顶峰，但是，当一切耗尽后。

隋唐就会被成熟的狱笛所侵蚀！

最后一个守卫——北畔，此人是十二守卫中法力最高的，修魔道。

隋唐闯过十二阵后，已经是伤痕累累，他强撑着达到极限的身体。

在密修室里找到了正在修炼的艾崇。

“艾崇！”

“你且受死！”隋唐说着，举剑向艾崇飞身而去。

“你，你竟然闯过了十二阵！”艾崇慌张的躲闪着。

现在还未有恢复法力的艾崇很快被隋唐制服。

“等等！隋唐，你不过是为了给战氏报仇！”

“不如你来定州，我知你对权钱不在乎，我把早已经绝迹的上古剑谱奉上！”

“你醉心剑术，这样岂不两全齐美！”艾崇轻轻向后退了退，说道。

隋唐不想听他废话半句，隧挥剑刺进艾崇的心口处，艾崇向后倒了下去。

隋唐刚要上去试探他的死活，突然，胸口一下像炸裂般的疼痛。

瞬间，无数红光从胸口喷射而出，然后又转向隋唐的整个身体飞去。

隋唐痛苦的挣扎着，像是在挣脱狱笛的侵蚀。

“不好！狱笛成熟！正在肆噬隋唐的灵核！”阿孤和羽云伊刚赶到密修室，便看见失控的隋唐。

阿孤有些疑惑，为何成熟的这样快？

“他已经死了，怎还会有灵核！”羽云伊急问道。

“太复杂了，没时间解释！”阿孤说完，从布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符，用食指以法力在上面画着。

然后扔向隋唐喊道：“默渊引，镇灵！”

羽云伊愣了愣，看向那符。

只见地面裂开，一道门缓缓升起，沉重的晃动声震彻四周。

一道充满强大怨气的光从冰封的那道门里闪出，向隋唐飞去。

那道聚集怨气的光竟与隋唐打了起来。

“不要过去。”阿孤拉住羽云伊，向他点点头道。

那道怨气的光突然化成一道灵体，向隋唐身体内飞去。

“隋唐会怎样？”羽云伊忽然开口道。

“那个灵会镇压住狱笛。”

“至于隋唐，他的灵作为交换，要下默渊河。”阿孤看着羽云伊说道。

羽云伊向后踉跄了一步，阿孤赶紧疾步上前一把扶住羽云伊。

“啊，啊！呃，羽云伊！”

“杀了我！羽云伊！杀了我！快！”隋唐突然大喊着，身体的红光越来越多！

“隋唐！”羽云伊飞身到隋唐身边。

阿孤吃惊的收回那道强怨气灵低声道：“这不合理！除非，除非他本身就有很强的怨念？”

“对！羽云伊，隋唐本身就有很强的怨念，难怪狱笛会成熟的这样快！”

羽云伊紧紧抓住隋唐失控的胳膊，急道：“隋唐，我带你走！让宋澄词帮我们，她还会有办法的。”

阿孤怔在原地，羽云伊拉着隋唐疾步走过来，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这时，隋唐忽然挣脱开羽云伊的手，举起剑喊道：“你滚！你来做什么！”

“赶紧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隋唐，我！”羽云伊急道。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就滚！”隋唐的剑抵在羽云伊的喉咙处。

“隋唐，你听我说，我们有办法的，会有办法。”

“重新回到从前！”羽云伊诚恳的说道。

隋唐用剑撑在地上，猛的从胸口涌出一口血：“呃，谢谢。”

“你？”羽云伊愣在原地。

“这几日是我此生最为美好的日子，谢谢。”隋唐单膝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说道。

“隋唐，我明白。”羽云伊含着泪笑道。

“以身养狱笛，刺杀艾崇，欺骗你，都是为了战其飞的命令。”

“情和义，总是不会两全的。”

“为了义我只能兑现我的承诺，对不起。”隋唐苦笑道。

“我想有朋友，想有家人，想有家。”

“但是，我不能，从我成为剑士时，我就以执行命令为此生唯一活着的目的。”

“如果，可以，我想下辈子做你的朋友！”隋唐继续说道。

羽云伊听到这些，他才明白了隋唐的心意。

话音刚落，隋唐突然大叫起来：“啊！啊！啊！”

“羽云伊！快动手！”阿孤向愣在原地的羽云伊喊道。

羽云伊拼命的摇着头。

隋唐站起来，向他们这边冲过来，羽云伊还是没有动。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隋唐。

却不想，只感觉到脸上一片温热。

他睁开眼睛，看到隋唐将旷世剑掰断，狠狠的扎进了心口处，猛的拔了出来。

血瞬间四溅。

羽云伊伸出手拽住隋唐向后倒去的身体。

转身扶住他：“隋唐。”

再也没有人骗他，再也没有人应他，再也没有明白他。

怀里的隋唐离开了，羽云伊没有动，他紧紧的拥着他。

阿孤哽咽道：“放手吧。”

“何必与你相识？”

“我宁可没有遇到过你！”羽云伊对隋唐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