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叫于成，来长安城只为求得一个功名，饱学之士，却心有玲珑；女子叫许稚，是为当朝兵部尚书之女，长相绝美，生了一颗称量天下的心。

他们的相识便如所有的才子佳人一般，没有太多的铺垫，却是刻骨铭心。

于成记得许稚，因为和她相处的短短半个时辰里，她便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许稚记得于成，却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份与众不同。

“阿稚，南方有百姓因大灾起祸，起兵造反，陛下问章，依你之见，如何处置？”初下朝，当朝兵部尚书许栋便叫女儿前往书房，商议民乱之事。

许稚总是一副利落打扮，她喜好做事雷厉风行，却又不喜那些女扮男装的作为，平日里经常出门探访人情，足智多谋，许栋经常会叫她与自己一同思量天下之事。

“规模几何？”许稚问道，民乱固然头痛，但更应该清楚具体有多少人数，不同规模，不同的处置方式。她甚是喜好这些事物，是以此刻脸上尽是一副兴奋之色。

“高达万人。”许栋坐在书桌上，一副愁容。虽说有万人之多，但归根到底都是些难民，哪有什么威胁可言。

“不若尽而歼之？”许稚思虑了许久，突然眼前一亮，朝着父亲说道。她的父亲是个儒将，虽然她自小也是学了些书经，但内心深处却隐隐地有些崇尚武力。

“可那都是难民呀！”许栋对女儿的话甚是不解，他皱着眉头，看了她许久，才低声说道。他并未呵责女儿，只是女儿的想法与皇帝的很是一致，这也是他最头疼的一点，在他看来，该以怀柔为先。

“爹爹你想，如今南方大灾，灾民有多少？”许稚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见父亲面露难色，她便清楚自己的想法该是与朝中某位大人物的一样，不然她早已被呵斥了。

“近百万。”许栋的说法其实是比较保守的，许稚这几日在坊间听闻，估计已有一百五十万之多。坊间传闻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若是此次怀柔，奉以重利，其他灾民效仿又该如何？”许稚所言却是事实，许栋想了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便闭上了眼睛……

长安总是很热闹的，便是南方大灾，难民不断，也从未打断长安的繁华。

走在路上，于成不时看着身旁的许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科考已然结束了，过几日便要回家了，只是最近却与许稚的关系处得更近了些，他竟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南方民乱，该怀柔还是武制？”二人许久未语，不知怎么的，许稚便问了一句。

于成的反应却是比科考还要紧张，听了许稚的话，他先是低声重复了下这句话，然后又沉死了许久，这才开口，“武制会好点吧。”

“为何？”他的观点倒让许稚有些意外，毕竟作为一个儒士，有这般见解，当数少数。

“怀柔仁义，但怕有效仿，后果不堪设想。不如一并歼之，以儆效尤。”于成的内心实际上是有些复杂的，对于一个读了二十几年圣贤书的他来说，屠尽近万灾民的做法实际上是有些残忍的，可是，在他看来，这却是最有效的。

“妙哉。”许稚点了点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于成，几次交流下来，她发现眼前的男子在很多地方都与自己相似，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眼前的男子随看着文弱，但亦有壮士解腕的气概，再看了他几眼，许稚的心却是乱了……若不然，可以以郎君处之？她的内心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她立即摇了摇头，甩出了这个念头。

如今朝廷虽然大多主怀柔，但今上行为颇是狠辣，在她看来，武制已是必然了……

大军出征，旌旗飘空。两万士兵一片肃杀之气，他们此行是要肃清南方贼寇。而收到的圣旨是，尽数屠杀。

许稚也在军中，此番她来却是皇帝要求的，得知了她的想法，皇帝不由大喜，是以也不管她的女儿身，便给了她一个随军的身份。

自长安出发到民乱之地，大军行进至少得十天时间，而这许多事情，便是在这十天里发生的。

“父亲，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来长安应榜的书生，名唤于成。这次也想随着大军去看看民乱。”夜里，行进的大军在一处地方安营扎寨。许栋是这次出征的元帅，本以为夜深人静之际可以再看看民乱地方的地形，虽然如今已定下了屠杀的方略，但他仍想为灾民求得一线生机，却是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办法，一时间便有些烦闷。

为了方便起见，许稚穿了一身铠甲，看上去倒也多了几分飒爽之气。她的后面跟了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男子，面容看着甚是秀气。

随着许稚的介绍，于成便小步跑到前面一脸笑意地给许栋行礼。

“胡闹！这是带兵打仗，岂容儿戏！”本就有些烦闷的许栋自然不会给她面子，劈头盖脸便是一阵怒骂，“来呀，将这书生扔回去。”拍了拍手，朝着外面吼道。

“父亲。”自外面来了两个士兵，作势便要抬起于成扔出去，许稚连忙阻拦。此番带于成见许栋是有一些事情商议的，却不想还未说话便要被驱赶出去。

“把她拖开，连夜将这书生送到就近的府衙，遣回原址。”许栋根本没有理会许稚的话，对他来说，此番皇帝让一女子随军本就违了礼制，如今这女子竟还带了个书生，简直就是胡闹。

“父亲。”许稚还待说话，许栋怒气冲冲地朝着她说道，“你若继续不遵帅令，本帅便以不敬上官之罪将你遣返回京。”说罢也不管许稚是何反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许栋的话让许稚彻底没了声音，那两个官兵也是利索，见此情景，连拉带拽的将二人拖了出去。

“唉。”四处安静了下来，许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叹着气。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本想着她可以做个大家闺秀，温婉贤良，如这天下许多女子一般，可如今看来，却只能是妄想了。

女儿的确很是聪慧，一开始让他很是开心，也为他解决了很多问题。可是，女儿接触的越多，对这些事情便越上心。她太聪明了，这份聪明许栋有些害怕，便如这次出征，本来不会有人知道许稚的观点的。可谁能想到，宫里传旨的公公给他传了带兵的圣旨后，许稚趁他不注意给了那公公些银两，说是希望这公公可以去向皇帝为自己美言几句……

“唉。”许栋又叹了口气，昏暗的烛光映得他的脸色也是忽明忽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