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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仙界玩养成游戏

作者:松枝饼 | 分类:仙侠 | 字数:49.8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分之间的愿

书名:在修仙界玩养成游戏 作者:松枝饼 字数:3531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5:38

胖厨子的地窖很大,远比地面上的百味阁要来得宽敞开阔。

里面什么都有,有凡俗界最平常不过的瓜果菜蔬、鸡鸭鱼肉,米面粮油垒了一筐又一筐,也有瞧不出种类的灵植灵兽,俱被处理得一干二净,随意地堆在墙边。

北边的石墙被掏出了数个凹槽,内里放着的瓶瓶罐罐种类繁多,小巧精致的琉璃盏,泛着油光的紫竹节,色泽水润的青瓷瓶,朴素板正的小木瓶。

还有各种五颜六色叫不上名目的灵材,挤挤攘攘地贴在了一处。

边歧深深地吸了一口地窖中五味混杂的气息,瞧着憨厚老实的胖厨子面上的难为情,终是反应了过来自己此番行事的不妥。

他想要做什么,做了什么,牵涉到的从来都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人。

往日里众人言道他性情顽劣、肆意妄为,却从未多加指责,反而是多有纵容,只因着那是两人间的事,且他的所言所行远远未到令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在众人的眼中,他只是个孩子。

小孩子家家的,无论是偷吃点蜜糖,还是打碎家中个把不值钱的碗碟,或是折了菜圃里的几根无关紧要的菜苗苗,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谁不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呢?谁都会多多少少有过不懂事的时候。

更何况,小镇上的大家思及幼时的自己,可能还要比小少年来得更为顽劣调皮,故而宽容。

当然,这种包容,也可以形容成是强者对远不及自己的弱者的一种轻描淡写的不在意,因为未曾放在心上,所以无视之。

但是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边歧知道自己确实是在强人所难,小妹的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未曾征得兄长的同意,更不知道随意给她更换吃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如此便冒冒然且自以为是地私底下做出了决定。

他有心请人帮忙,行的却是拉人下水之举。

因着父母自打自己出生之后便直接离去,幼年大多时日中与他相伴的便只有兄长与师尊。

边歧向来敬重自己的兄长。

边筝是他的兄长不假,但他向来认为自己年岁尚小,对这位兄长的了解可能还不及他那与兄长相伴了近两百年的师尊。

纵使如此,他依然大抵明白自己的兄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界常道他性淡泊,喜静,别说是参与到修真界各种大大小小的纷争中,连显露人前的次数一只手都能够数得过来。

边筝是一个很诚实的人。

无踪塔、天霄学宫曾数次邀请他前去自家担任教习,摆好了丰厚至极的报酬,他说自己软弱自私不堪重任,怕误人子弟,婉拒了来自圣地的所有优待。

他说自私,倒好像是那样子也没错。

南关八城溃于疫病,赤日宗与无踪塔相协邀他出手相助,他直言天命有定,祸福有数,非人力所能及。

这番冷漠到了极点的言语,气得来自无踪塔桃院胡子花白、德高望重的医科教习指着边筝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般铁石心肠,又何苦学了那救世济人的法子!”

边筝则是回答他,“我明晓医理非是为了救世济人,只心念之使然。”

他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为了消磨漫长的生命中无聊至极的时光,总是得给自己寻点自身认为有趣的东西的。

不同于寻常人族,他们灵族从诞生之刻起,就拥有了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寿数,加之等阶越是高的灵族,便越是强大。

那不是永生。

那又无限接近于永生。

他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没有什么特定的理由,他只是想那么做,便那么做了。

边筝能与小上自己一半的凤纤成为挚友不是没有道理的,小霸王凤纤极度厌恶别人教自己做事情,边筝也同样讨厌,但他的性格不及凤纤张扬。

他不喜欢麻烦,他的时间虽然很多,但他依旧讨厌自己的生命被无用之物占据,哪怕那只是极少极少的一部分——或许那其中,并不与他血脉相连的霜雪,是一个例外。

但边筝从来不相信世间的事会有什么例外,他只相信命中注定,相信命运的轨迹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有的事情,时间到了,就该去做了。

于是,他与垂垂老矣的医科圣手说,他无济世之心,自然不行济世之举。

快要油尽灯枯而依旧心系众生的老者,在这等刺激下,本就为数不多的时日又折上了一大半。

边筝又觉得这样子不好,虽然他认为不全是自己的原因,但到底人是被他气到的,寿是因他而折的,还是得做点什么才合适。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手痒了,想救人,那便救了。

他将老者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又为他续上了三十年的寿数。

边筝与老者说,你救不尽天下人,若想救,那就自己去救。

德高望重、享誉一生的老者则回他。

救不尽天下人,可以救眼前人。

那会还很是年轻的边筝又问,何为天下人,何为眼前人?

老者答,天下众生尽是天下人。

老者说,天下众生尽是眼前人。

珍惜眼前便是珍惜天下,珍重天下便是珍重眼前。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你无法说服我。”

彼时的白发仙人面容平静,声音平和,说出口的却是残忍至极的话语。

“而且你快死了。”

“是啊,我快要死了。”再度醒来的老者喟叹道,“所以我多活一刻,便能多救一人。”

他向着除了修为外,不论是年龄、还是阅历或者是声望都远远不及自己的晚辈,拜倒。

以谢救命之恩,以期回头之望。

说来最可笑,令他倒下的罪魁祸首,却又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但老者不怨,他先来求助是因,那自己必得担下因选择而生的果。

恶果,善果,一身尝。

“先生又何必如此?”年少的白发仙人不解,遂叹道,“不过凡俗众生尔。”

“凡人寿难过百,于你我而言,百年光阴不过眨眼即逝,该是更为珍重自己才是。”

老者答:“你走得太快,未曾见过许多风景,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你现在不曾察觉,不曾后悔,只是那些东西还没能赶上你。”

世界在某些残忍的地方对待众生是非常公平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没人可以好运到一样不沾。

凡人是,修道之人是,就算是踏过了仙门的仙者,亦不能免俗。

仙者半分,是为人,世界之中,是为众生。

熙熙攘攘的人,凑成了一个众生。

身在世界之中,谁敢说自己不是众生?

老者与边筝道:“你想要的答案只有自己能给。”

“能说服你的,也只有你自己本身。”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向了白发仙人的心,“我们是不一样的。”

所有的心,都是不一样的。

人忌以己度人,医者更甚之,却又不得不度之。

医者眼中不仅有自身的苦痛,从择了修习之道开始,眼中又多了世间的诸多苦痛,而面对苦痛、接受苦痛就是他们最初的修行。

世间一人之苦尚且难放,更何况众生之苦?

修行修行,修放下,若轻易就能放下,又何来修行难一说?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曾叩响那道门?

来自桃院的医科教习没有多加指责年纪轻轻的晚辈,他的心胸远比世人所想象的来得宽广。

他再拜,且出言辞行。

年少且天资绝艳的白发仙人若有所思,遂执身还礼。

老者没再去处于水深火热的南关八城,而是回到了塔中,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他已经老到空有一身能为,却无力施展的地步。

虽说边筝强行为他续上了三十年的寿数,但油尽灯枯之势从来不可逆,随着时日消散的不仅仅是生机,还有日渐衰竭的修为。

边筝没有为他补齐缺的另一部分,此举对老者来说无异于残忍至极。

又或者说,让老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了个有心无力之人,也是那位白发仙人为了验证老者的话而有意为之。

似乎无论如何解释,都是过于残忍。

皑皑白雪岭上霜,如何能胜人之铁石心肠。

老者成了普通人,也依旧不普通。

他用心编纂医道典籍,竭诚教导弟子,倾尽全力试图将一生之所学遗留于世。

南关八城的疫病只持续了八年,疲惫不堪的老者也没能撑过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三十年。

孤高冷傲的白发仙人站在了他的病榻前,皱起了眉。

“先生还是如此不懂得珍重自己,我已给过你机会。”

“若你在这几年间着重于己身,不理身外之事,或许便不会如此。”

老者哪里不晓得他话中的意思,笑道:“大限将至之人,若能突破,早便突破,哪里还需那偷来的三十年!”

“我停在那儿已有千余年,与那道门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先生,不是不信命么?”边筝问道,“医者为众生与天争命,先生又为何不为自己争。”

“哪来的那么多命数可以争?真是天真的孩子。”老者看向白发青年依旧冰冷的面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你都说了与天争,既然争了那么多不该有的命数,天道早已在别的地方找补了回去。”

世间医者少,医修少,不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他们的修习与修行之路比常人难上许多不提,身在此世间,牵连的因果也远比常人要多。

行于生老病死间,哪儿能不沾染丝毫的爱恨纠葛?

哪一桩、哪一件,又不是重因重果?

“俗世间所谓的医者不自医,也是这个道理?”边筝看向他,冷然道,“先生也被因果迷了眼,看不清自己的心么?”

看不清疾症所在,故而救不了自己。

老者一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也病了啊!”

“南关八城八年疫病,虽我等诸人倾力而为,死者尽然有百万之数,对此我始终难以释怀,故从不肯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