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怡看到何从傲措手不及的样子，心早就凉了一大半，她轻嘲一笑，“对，我整过容，脸部动过大手术，还不止一次。”

她直指照片中的自己，强压住奔溃的情绪，努力挤出一丝苦笑，“这个就是我，我过去就长这样，丑陋不堪，所以我讨厌一切与丑有关的词汇。”

“照片中的人真的是你？”何从傲捏着照片，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

林嘉怡从他的眼里看到惊吓，彻底收起了那点侥幸，“是我，我从降临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与常人不同。我是先天唇腭裂，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兔唇，很严重的那种。以前的医疗水平无法让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所以我高中毕业才做的手术。”

“没有人知道，除了文瀛。”

何从傲死盯着照片，过后又看向林嘉怡，视线在照片和她的脸来回游移，“嘉怡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兔唇，我整过容，你还会喜欢我吗？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林嘉怡直白地问。

何从傲犹豫了，张了张嘴没挤出半个字，而是“啊”了一声。

他的反应在林嘉怡眼里，就是否定的答案。

“何从傲，我们分手吧。”

何从傲一口气喝下整罐瓶酒，把易拉罐捏到变形，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打开，再次一口闷。连续十几罐下肚，喝得又急，总算是有些微醺了。

简予溱了解他的酒量，平日啤酒没几十瓶是喝不醉的。都说心情影响酒量，一点都没错，人在心情郁闷的时候喝酒更容易喝醉。

何从傲握着剩半瓶的啤酒瓶，“溱哥，我当时怎么就会是那种反应？”

简予溱打开刚刚买啤酒时顺道给自己买的可乐，喝了口放到一旁，“对你来说，正常。”

何从傲苦笑了下，“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特别没脑，特别傻？”

“你是该改改咋咋呼呼的毛病。”按照往常，简予溱肯定毒舌，而今天没再损他，“有什么打算？”

何从傲沉默了。

简予溱往嘴里灌了口可乐，放下可乐瓶，起身站在他身前，“起来！”

何从傲踉跄着站起身。

简予溱舔了下上槽牙，奋力冲何从傲挥了一拳，厉声道：“林嘉怡的善良你一点都不懂，过去的长相有那么重要吗？她那是做手术，是整容吗？做手术有多痛苦，术后恢复有多痛苦，你体会过吗？”

“凭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能安慰她，就否定了她是个善良的人的事实。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渴望得到公平，而你身为她的男朋友，连个机会都没给她。”

何从傲任由衣领被揪住，全身无力，就靠衣领上的那只手撑着，“溱哥，我当时只是震惊，我需要消化的时间…”

简予溱又是一拳，这次他松了手，何从傲就重心不稳跌坐到地上，“何从傲，你的犹豫就是在告诉她，你介意她的过去！”

不管是林嘉怡还是文瀛，她们都受过不公平的对待。人们只注意到她们的外表，从不在乎她们内心，良善才是她们最值得被关注的优点。

若不是今天文瀛抱着林嘉怡在哭，他都快忘了她把那份沉痛深藏在心底。

不轻易哭的女孩哭起来更让人心疼！

林嘉怡是，文瀛更是。

何从傲坐在地上没起来，手肘抵在膝盖上，自嘲道：“溱哥，我是真得介意了。你知道吗，我在看到照片和知道事实的时候，真的介意我的女朋友，甚至未来的妻子整过容。”

“你骂我直男癌也没关系，我当时确实动了那样的想法。是我对不起嘉怡，我没办法给她满意的答复。”

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简予溱把帽衫的帽子往头上一戴，遮去大半张脸，依旧居高临下的看向何从傲。

思忖了几秒，又把随手丢在一边的棒球帽捡起扣在何从傲头上。

等周围再次无人后，简予溱才又问：“所以你要分手？”

何从傲的心惊了一下，“没想分。”

简予溱被他弄出一身无名火，“怎么，还想先找好下家，晾着林嘉怡等你想明白是吗？”

“她哭了，我第二次见她哭，上次是文瀛走丢的时候，那次是慌张的哭，而这次是伤心的哭。”何从傲沉默了许久才说。

他的情绪很低落，说每句话都需要间隔一段时间，“溱哥，文瀛哭过吗？”问完他又否定自己的猜测，苦笑道：“你这么会疼人，怎么会让她哭呢。”

“哭过！”简予溱弯身拎起可乐瓶，毫无介意地面的灰尘，往他旁边一坐，背靠着椅子。

简予溱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刘海遮去他狭长深邃的眼，看不清神情，但周身的气场却阴郁了不少。

因为惹她哭过，所以才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小心呵护。

何从傲诧异，侧头来看他，不敢相信的张了张嘴。他自嘲，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八卦别人的事。

***

文瀛这几天都会来加一甜品店，她放心不下林嘉怡，尽管她每天按部就班的上下班，下班后也只会在家呆着。可文瀛知道，林嘉怡不过是假装若无其事，她心里有事，有气没处撒的憋着。

何从傲来过几次，文瀛就碰到过两回，只不过都吃了闭门羹，以林嘉怡的性子一点都不意外。

来多了，林嘉怡就不拦着了，随他怎么着，但都会选择无视他的存在。

这样反倒让何从傲更加不安，他与其林嘉怡痛扁他、痛骂他，都好过不闻不问好。那样起码还有一丝希望，无视他就代表她放弃了他们的关系，放弃了他。

何从傲想找文瀛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助了，“文瀛，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嘉怡？”

“何从傲！”文瀛直呼其名。

何从傲一愣，文瀛从未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过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果然，文瀛接下来的话，给他和林嘉怡的感情宣判了死刑。

她说：“嘉怡是对你有所隐瞒，但她过去经历的痛苦使她无法轻易相信别人，那是她从小到大心里的一根刺。她鼓足勇气去接受你，就足够证明她信任你，认为你和那些取笑她的人不同。”

“但你把他对你的信任丢了，她原本想把真心奉给你，何从傲你配不上她的信赖。”

“她努力经营这家店，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捐给福利院，为的只是帮助那些和她一样情况的孩子们。而你却只看到了他对你的隐瞒，忽略了她的善良。”

“你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你质疑她欺瞒你，你有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过？”

“算了，你没有体会过她的痛苦，当然无法感同身受。”

文瀛作为他们感情的局外人，说得已经够多了。这些天，她跟着提心吊胆，整颗心无处安放，当初是她鼓励林嘉怡接受何从傲的，如今又因为这个决定让林嘉怡受到伤害，有她的责任。

何从傲站在加一甜品店外，透过玻璃看见林嘉怡笑着接待顾客，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现在又能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他心无杂念，还是可以像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可他确实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简予溱和文瀛说得都没错，他犹豫了，他不够信任林嘉怡，他就是责怪了林嘉怡隐瞒整容的事实。是他混蛋，是他自私，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即便这样，他不想放弃她，可他却又难以接受她的过去。

***

摩托车联赛持续进行，简予溱从第二场夺得冠军后，场场都稳居第一。而何从傲的成绩却一落千丈，跌出前十，或许是受失恋影响，训练不够专心，训练时间不见踪影。

一场比赛中，何从傲因走神差点造成事故。好在简予溱提前察觉到他的反常，在快出他半圈的情况下奋起直追，经过他身边适当提醒，让他回神专注于比赛，才没能造成一系列摩托车冲撞，避免他后面的赛车手受伤。

下了比赛，顾延肆当众发飙，这是他第一次对何从傲说重话。何从傲没反驳，一言不发的挨完训，就把自己闷在休息室里反省。

最近俱乐部的气氛很怪异，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何从傲的事。没人和董栋顶嘴打闹，俱乐部也少了许多生气，也安静不少。

平日里董栋最喜欢揭何从傲的短，也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乖乖不去招惹他。私下几次董栋都跑去问简予溱，但都无疾而终。

几次三番，董栋也就领悟了，近期何从傲是个禁忌。

简予溱领完奖回休息室，推门进去就何从傲一个人，他把奖杯往桌上一放进了更衣室。等从更衣室出来，何从傲还保持与他进门时一样的姿势干坐着。

他视线撇向何从傲，牵了牵唇角，“你这是打算回家继承家业，自暴自弃了？”

“溱哥，我真挺喜欢嘉怡的，跟她在一起我很开心。”何从傲低头看地面，语气满是后悔。

简予溱瞥了他一眼，哂笑道：“颓废少年啊，失恋等于失去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