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苍子明显僵硬了一下，酒杯堪堪停在唇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苏提性子烈，他不是不知道，上回说不认她，小姑娘是硬骨头，绝不会向他服软，其实这样也好，算是随了那边的意。

这次天君请他来吃酒，说是商量苏提的事，他本不想来，谁知龙神特意跑上云荒找他，说苏提在天界遇上了点儿麻烦，这才知道，上回神族的人根本没能把她带走。

大殿内烛火黯然，他也就敢趁着这点暗色悄无声息看她，分开之后，小姑娘似乎瘦了些，一双眼睛显得越发的大，此刻正静静注视着他，唇角未动，声音却再次响起:“师父，你打得过昭华吧？”

没有想象中的久别重逢师徒相认，甚至方才那一声哭音都似是他的错觉，小姑娘精气神儿足的很，正目光灼灼瞅着他，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狼，黑亮的眼睛正冒着绿油油的光，瞅得山苍子心头发毛。

“自然。”

明知她问这话就是要闯祸，摆明了要他帮着兜底，他还是下意识应下了，苏提现在终归不是剑神，她唤了他一声师父，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是要护着她的。

得到回应的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重新端坐在席间，这才闭了嘴，那根长发被她无情斩断。这是她上课为了聊天偷偷演习的灵术，靠着几根发丝将声音传递出去，灵术缠绕在发丝中间，轻易无法察觉出来。

山苍子垂首，注视着那根落在自己袖间的长发，嘴角轻挑，在歌舞停止光亮现行的时候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饮下了杯中的酒。

凝欢一曲舞毕，众位仙婢将她环绕在中央，盈盈拜向上席的天君，掌声先从妖族那一席响起，蘅璧身旁坐着一绛紫锦衣少年，黑亮垂直的发被细致编在脑后，用一盏玉冠束紧，眉眼稍显稚气，唇角绽开一抹笑容，正热情的鼓掌。妖族长相都略为阴郁妖异，那少年的笑容却温和自若，像是雨后彩虹，夜中微光，真诚温暖。

苏提不由多看了两眼，倒是个正统的妖族，手上带着枚蓝玉做的戒指，尊贵无比，大抵是年岁未到，脸上稚气未消，还带着少年人的疏狂，想做什么也不隐藏，大大方方展示着自己对凝欢的欣赏。

“玄夏皇子觉得凝欢这舞可还行？”

天君轻抚着胡须，眉宇间皆是自得，显然，凝欢的舞姿让他赚足了脸面，而那位妖族玄夏的反应，更是让他满意极了。

玄夏端起酒杯，对着天君遥祝:“公主舞姿美妙绝伦，小婿不敢评价，恐污了公主盛态。”

两人又相互吹嘘了几句，你来我往，玄夏把姿态放的极低，毫不掩饰对凝欢的仰慕，苏提听他自称小婿，又扫了几眼脸上布满红晕的凝欢，总算明白，这场宴会，应该是妖族和天族的联姻。

“能娶到六公主，是妖族的荣幸，妖族上下定会奉公主为上宾，以全对君上忠心。”

玄夏的话说的极漂亮，听的天君眉开眼笑，只差没走下来跟他当场结亲。妖族和天族联姻并非没有惯例，只是那都是天族战败，以公主联姻，在天族强盛时期下嫁妖族的，却从未有过。

正思索之间，就听见天君再次说道:“此次家宴，本君还要宣布另一桩喜事，那就是我儿昭华将于下月初三迎娶优昙仙子，烦请各位骤时捧场……”

此时，昭华也朝着苏提走来，牵着她的手朝着妖族颔首，蘅璧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还未等出声，就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说道:“君上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