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在这添乱了！”水红怒瞪她一眼，又转过头来急切的问葵道：“小姐倒是说说，为何一定要去汉阳！”

“若是我想的不错，如今轩放和柔嘉八成就在汉阳。”葵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眼神一一掠过三人，“你们也不必劝了，汉阳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们都留下替我遮掩，谁也不用跟着。”

“小姐……”

“都不必说了，我自决定要去，不说有十分把握也有九分，放心，我很快便回来。”葵淡淡的说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别说九分把握了，就是三分胜算也无，可是她能不去吗？

人家既然已出言相邀，岂能容得她不去？

“那两个孩子如今命悬一线，只等着我去……”葵有意无意的未将话说全，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此事只可你们知晓，若是泄露出去半分，我也不必活了。明日古从文来了我自会与他说明，都下去歇着吧！”

茉儿还欲再说，锦华、水红忙拉住她，一齐退下。

出了门，茉儿一甩手愤愤道：“你们为何不让我说话！”

锦华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娘娘心意已决，再说无用，我看娘娘话中有话，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水红皱眉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些什么，又有些不确定，拉着两人进了一间房，关了房门小声道：“你们可还记得，当日小姐独自在灵堂时，有一天夜里曾喊了一声‘还我孩儿命来’紧接着又喊‘你们不会得逞的’紧接着就没了声响，当时皇上急的直喊小姐的名字，伸手就要去推殿门，被小姐吼了回来，然后小姐又开始大哭不止，当时我心里就想小姐大概是有些疯了。可你们听小姐说的方才那一番话，再细想想，会不会当时灵堂里……”

“你是说灵堂里还有别人？”茉儿失声道，脸色惊的煞白。

锦华脸色沉重，“若真是如此，娘娘执意孤身前往汉阳，便是有人以四皇子和长公主的性命相要挟了……可娘娘为何不告诉皇上？”

“小姐一心挂念儿女安危，哪里敢告诉皇上……”水红迟疑了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问道，“小姐此去实在危险至极，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禀报皇上？”

“那怎么行！你没听小姐的意思，这要是泄露出去，她就不活了，再说由我们去禀报皇上，无疑就是背叛小姐，我是做不出这事的，劝你们也别去。”茉儿绷着脸道，“小姐也说了有九成把握，依我看就让小姐去，我们就依着小姐的吩咐，帮着遮掩就是了。”毕竟心思单纯，葵说的她还都真相信了。

“不行不行！万一小姐有去无回怎么办？到那时反王们不止有四皇子和长公主在手，又以小姐对皇上行以要挟，这场仗还怎么打？”水红连连摇头。

“劝又劝不住，说又说不得，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水红烦躁的直跺脚。

“罢了，都别说了，离御驾亲征还有几日，我们且看着，能劝就再劝劝，真要劝不住也没有法子。”锦华拉了水红的手，“茉儿说的也是，娘娘如此信任我们，我们总不能做出背叛娘娘的事来，娘娘若真要走，我们也拦不住，好在我有个表兄是镇远镖局的镖头，为人是极豪爽仗义的，尤其一身功夫也很是了得，到时我去托他一路上暗中保护娘娘就是。”

水红总归觉得不妥，心里是七上八下，却也无话可说。

三人又商议了几句寻着机会再如何如何劝阻的话，才各自心事重重的歇了。

隔日，古从文来时，房内只水红在伺候着，期间葵粗略向他说明了情况，听到葵说要去汉阳，还未曾从她假装失忆中的惊诧中回神的古从文跟着又是一大惊，“汉阳？娘娘要独自去汉阳？”

葵点头，水红见机忙说道：“古太医快劝劝娘娘，奴婢们劝了好半天都不管用，娘娘还是执意要去呢！”

古从文皱了皱眉，却道：“娘娘预备如何前往？可有人跟随？”

听他的这话里的意思，竟似不欲劝阻，水红不免一怔，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

葵自若的笑笑，“自然有极可靠的人跟随照料，这一点毋须担心，倒是要劳烦你帮我瞒着宫里了。”

“怎能不担心呢！那位锦华的表兄谁都没见过，也不知他人到底是可靠不可靠……”水红满面忧愁的说着，葵一个隐含警告的眼波横过，她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汉阳也不算太远，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就有劳古太医帮着遮掩了，皇上一走宫里也没人会在意于我，想着这也不算太难。”葵笑着，眼中一派看透世间炎凉的淡然。

是啊！皇帝一走，偌大的皇宫还有谁会真正在意她……大概巴不得她真疯了死了才好呢！大约也只有那几个孩子偶尔还会念着她过去对他们的好，不至于咒她，可如今他们毕竟年纪还小，等过几年长大了，心也就大了，兄弟间若能念着几分亲情已是难得，哪里还会将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第74章 急切

光线昏暗的厅堂，?王静静的望着一众人等垂头丧气的缓缓退出大门，嘴角隐隐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可笑当日个个慷慨陈词，仿佛胜券在握状，而今只不过听闻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两军尚未交战，胜负未定之时，竟都打起了退堂鼓，这帮人留着有何用处？

“你说说，这第一战将是谁胜谁负？”一手支颌，微微歪着头，笑意不改的问着身旁不远那个身裹黑衣，自始自终默不作声的人。

杜雨媚黑沉如玉的眸子略动了动，有些恼又有些不耐烦的眼儿，声音却若水击磐石，清脆中略带着几分低沉，“想必王爷心中早已有数，何必来问我。”这才刚一听说皇帝要御驾亲征就纷纷心头发憷的样子，哪有半分胜军之态，上头的人尚且如此，底下的人可见一斑，这第一战皇帝必胜！

?王状似有趣的望着“他”，呵呵一笑，“本王心中所想你也知晓？”

“我随口一说，王爷不必往心里去。”明显逗弄般的语气让杜雨媚眸中浮上一层恼色，眼睛转向别处，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话来。

“哦？”?王眯了眯眼，笑着抬手勾了勾手指，“你靠近些，看着本王说话。”没由来的突然觉得心情不错，唔……似乎也不是没由来，望着眼前这个人，就莫名其妙的感觉愉悦，总忍不住想要逗逗“他”，惹“他”着恼，看“他”明显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从了自己的模样，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畅快舒坦。

也许，只因为，某些地方“他”肖似某人。

那逗弄万物般的神态，让杜雨媚心里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慢慢蹭到了他身前两步之处，停住了，抬眼望着他，全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王沉沉的笑，伸手就攥住了“他”纤细的手腕，真正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饶是杜雨媚心存警惕，仍是敌不过那迅猛的力道，回神时发现自己已落入他手中，被其双臂禁锢在怀，动弹不得。

“你――”咬牙切齿，可恨如今武功尽失，虎落平阳，否则一掌下去，便要让他生不如死！

“啧啧――这眼神，倒像是要吃了本王――明明是个女人，干嘛整日穿的黑漆麻乌的……还束胸，啧，长的这般如花似玉的，真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王毫不客气的对着怀中软香温玉上下其手起来，倒也并非心存轻薄之意，只是纯粹想要惹其发怒，好欣赏那脸颊生愠的艳色无双。

“你――住手！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如何？杀了本王？”?王无所谓的笑出声来，“――真要本王把话点明了？”

杜雨媚蹙眉，点明什么？她自信并未暴露身份，最多?王不过当她是个皇上派来潜入的刺探的奸细罢了，按理说本该结果了她的性命，也不知为何至今仍留着她，不时调戏玩弄一番取乐……

?王含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酷的光，“不妨这么说吧！如今你若是出了我这?王府，天下之大怕是也再无你容身之处――”

“王爷此话何意？”杜雨媚冷笑，这话说的好无道理，当她是被吓大的？

“呵呵，既然如此，本王就发发善心给你建议好了。你看，反正你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而就算被你侥幸逃出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不如你就留下做本王的姬妾如何？”

“王爷是在开玩笑吗？”杜雨媚眼神愈加冷凝，黑眸之中满是嘲弄之色。如此好色之徒，居然还妄想改换天下，简直是自寻死路！

“本王可不是于你玩笑。”?王暧昧的紧了紧手臂，微侧着头，贴着她的耳畔细声道：“听说……你们一旦任务失败便是死路一条，呵呵，不巧的很，又听说五日前四皇子的尸首出现在京城的护城河里……”

“想不到王爷竟连谎也不会说，这几日时间四皇子便是飞也飞不到京城去。”杜雨媚偏过头去，耳边温热的气息实在让人心燥的很，却是暗暗心惊，他怎会认出自己的身份？的确，灭世之人，绝不允许失败，一旦失败，也就意味着――死！

“是啊！这事你知我知，可他人又怎会知道这些呢？如今人人都当四皇子已经死了，听说贵妃娘娘为此都伤心的疯了……”说到这里，?王心中微微有些发紧，她真当死的那孩子是轩放了，竟还拿剑去刺皇帝，虽未亲见当时的场面，可仅是凭想象已能感受到她心中有多伤，有多痛――

孩子简直就是她的命，她也一直是拿自己的命护着孩子，若非无奈，他也委实不愿走这一步棋，可终究被情势所迫，他怎能因一时的心软仁慈而错过大好时机，功亏一篑？

杜雨媚见?王话未说完，突然不语，身子一挣，竟然轻而易举的挣脱出来，犹自奇怪的回头望了望他，不解他突然低落的情绪是所为何来……

正在此时，堂外一人喊道：“王爷！”

?王闻声一抬眼，神色已是如常，*的勾起了她的下颌，道：“不妨下去好好考虑一下本王的建议――”

第74章 急切

“我宁愿去死！”杜雨媚一甩头，难掩羞愤之色，与进堂之人擦身而过之时，被其冷眼一刺，想到自己难逃一死，更觉心中悲凉，不忿之下，转而回身直视?王冷声道；“你不会得逞的！”

一语双关，即表明了自己绝不会心甘情愿的委身与他，也暗示了他不可能成为这天下之主！

“是吗？那你不妨就好好看着吧！”?王眼神黯了黯，淡淡的回了一句。

杜雨媚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让人捉摸不透，据她所知，反王联军根本不敢和皇帝亲率的赤甲军正面交锋，一路上节节败退不说，还损兵折将不少，局面对他已很是不利，可他却似乎根本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好似战事如何根本与他毫不相干似的，竟然依旧有闲心时不时逗弄逗弄她为乐。

而?王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了，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兴奋与期待的感觉，这让杜雨媚费解之余也不免心生警觉，莫非反王大军明面上的败退只是故作姿态，却是暗藏阴谋？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这次的任务只是救回皇子皇女护送回宫就算完事，不想大意轻敌之下，竟首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更让自己陷入此番艰难境地。

?王说的不错，如若主上也认定她此次任务失败，她的确只剩死路一条，可他却太过高估了自己，灭世要除掉的人，又岂是区区?王府护得了的？

三月之内她若不能自己回去，则必然会有人来带她回去，到那时将再无她辩解的权利，她的下场将会极为凄惨……

多年前曾亲眼见过的血腥场面浮现脑中，那是为了让年幼的他们明白，任务失败也该乖乖回去领死，那样的话起码可以死的毫无痛苦并得以安葬，否则便要受尽万般折磨，最后痛苦至极的死去……

死，杜雨媚倒也不怕，这些年来她已记不清杀了多少人，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对生死已经麻木，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活着似乎只是为了让一些人死去，直到主上将这个救人的任务交给她……

那两个孩子精灵慧黠的令人吃惊，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却让她感觉宛若重生――只可惜她却失败了，没能平安的将他们送回宫中，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生的愉悦，却立马要面对死的威胁――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想什么如此入神？本王站了这么久都没发觉？”?王已看了她好一会了。她凭窗而立，静静望着窗外出神，娴静柔美的模样像极了某人，美好的让他甚至不想去打扰了她。

“身为阶下囚，还能想什么呢？”杜雨媚漫不经心的回望了?王一眼，眼神中暗藏一丝讥讽，“王爷不去忙大事，倒有闲工夫关心我在想什么，小女子是否该感到荣幸之至？”

杜雨媚厌烦了他时不时的逗弄，那些暧昧的言辞，轻薄的举动总是不可避免的扰乱她的心绪，她已是将死之人了，只想顺从命运的安排，平静的面对死亡，可他却不让她如愿……

“总这么与本王针锋相对――对你可没什么好处。”?王对她的挑衅不甚在意的勾唇摇摇头，舒展的眉眼，眸中亦带着愉悦，显然是心情正好。

杜雨媚不知他此时前来又要如何戏弄自己，心情很是烦躁，便流露出几分不耐之色，转而继续望着窗外，不想再理会他。

?王怎会容忍自己被如此忽视，尤其是发觉自己对这个小女人越来越感兴趣的当下，悠然落座，闲适的靠着椅背，嘴角含笑道：“本王知晓你心里怕是不信我能保你性命，护你周全，不过本王既然能说这个话，自己是有把握的，只是――”

“只是什么？”杜雨媚冷笑，只当他在说大话，“要我答应做你的妾？实在想不通王爷何必执意如此，王爷为何一定要得到我？我可不觉得王爷对我痴迷到如此地步，还是王爷将我当做了别人？”

杜雨媚倒也并非完全无心之人，许多时候?王望着自己时常常呈现出一种入迷般的神态，那时他的眼中会流露出莫名的深情，只是她内心有一种感觉，他并非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一个真正令他痴迷入心的女人。

?王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冰冷的目光射向霎时瞠目的杜雨媚，倒没想到这个女人心思如此敏锐，“不要随意揣测本王的心思，别忘了，你的命还捏在本王手中。”

冷声丢下这句话，?王拂袖而去。

杜雨媚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那瞬间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刺穿了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她，却被全身难以抑制的透寒给惊慑住了，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己竟为他的这句话而感到心痛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停问着自己，答案却无从寻觅。

此刻，从未沾染过情丝的心，已起了波澜。

“悦儿小姐，娘娘身子还没好呢，太医说了一定要静养，千万不能受到惊扰，你看我们都不敢时时进去打扰，你乖乖的，等过几天娘娘好些了，再来看望可好？”锦华好声好气的安抚着吵着要进房探病的悦儿。

“可是都十多天了，姑姑的病怎么还是不见起色？悦儿好想姑姑，你就让我进去看姑姑一眼，悦儿一定不会吵着姑姑的，好不好嘛！”悦儿不甘心的继续纠缠着锦华，她真的好担心姑姑，前几天她也是在房里养病，这病一刚好就跑来看望姑姑，一听说不让见顿时急了。

“快别吵了。”茉儿从门内探出头来，压着嗓子说道：“小姐刚喝了药才睡下，别吵醒了她，悦儿最懂事了，如今你姑姑的病可不是一般的病……”透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对锦华使了个眼色，“先让锦华姑姑和你一起回房说说，你的病也才好，别再吹了风着凉就不好了。”

说完，轻轻阖上房门，拍了拍胸口，还好锦华方才在门外拦住了悦儿，不然这孩子要是直冲进来，可就要露陷了，不过悦儿心思细腻，今后说话更要仔细些了，否则被她瞧出了破绽可就要坏了大事。

锦华会意，拉起悦儿的小手，“悦儿小姐，奴婢送你回房去，再和你说说娘娘的事儿。”

悦儿脸色担忧的望了望姑姑的屋子，没见着姑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懂事的点点头，和锦华回了房。

晌午的阳光金灿灿的洒在官道上，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驶过，卷起一路尘埃。

端午将至，天气也一天天热了起来，那赶车之人抬袖擦了一把脸上沾了尘土的汗，警惕的四望之后，回头道：“夫人，再走不远就到汉阳城了。”

扬鞭驱驾的同时，许云天更加提高了警觉，自打进入这汉阳地界开始，他就觉得十分的不对劲，更别说此刻官道之上竟无一车一马，甚至连个人都见不到，这简直太不可思议！虽说如今藩王作乱，这?王也是反王之一，可战事尚未蔓延到汉阳，绝不至如此情形！

他正寻思着，若是到了汉阳，情形不对说什么也要将这位夫人安全送回京城去，不能有负表妹所托，却听车厢内传来温婉悦耳的语声：“多日来一路劳烦许大哥照顾了，少时到了汉阳城门，你便可自行返京，顺便替我带话给锦华，就说我已安全抵达，让她不必牵挂。”

“那怎么成，说什么也得看着夫人安全回到亲戚家中，我再回去才是，否则表妹问起，我可是要心中有愧的。”许云天豪爽的笑着，一路行来，他越来越觉得这位夫人神秘的很，总是轻纱覆面让人看不清面貌，举手投足又是说不出的贵气难当，加之表妹托付之时言辞闪烁，语焉不详的，有时他真怀疑这位夫人会不会是宫里的娘娘，可又立即被他自己给否定了，试问，这正当兵荒马乱的时候，哪个娘娘不在宫里安享富贵，反倒风餐露宿跑到汉阳来自投罗网？想想也不可能嘛！

“许大哥不必如此，我与锦华都说好的，到了汉阳城门你只管回去，锦华不会怪你的。”葵掀起一角窗帘，微热的风灌进车厢，微微掀动了她的面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汉阳，虽然沿路未遇任何波折意外，但一路颠簸，旅途劳顿，娇颜之上仍是疲惫之色渐浓，那双充满了倦意的瞳眸之中却不见丝毫的退缩与软弱，随着汉阳的一日日接近，她甚至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与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