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紫印被扑鼻的丹药响起唤醒，一翻身，才发现身边已经空荡荡，她家冥冥不知哪去了。

一睁眼，儿子放大好几倍的俊脸近在眼前。

一巴掌呼在初吉的脸上，施力推远。

“你做啥？”

“娘，你是不是又打算偷偷和老头子出去玩，不带我？”

“玩？谁说的？”

“还用说？才这个时辰，老头子就带着凌叔上赶着奔皇宫去了，不是去和皇祖父、祖母‘告假’，能是啥？”

“你这孩子，说话真不好听，当心以后娶不到媳妇。”

“不然娘倒是说说，天还没亮透呢！除了要堵两位老人家的嘴，有什么理由让老头子自投罗网。”

“啧啧，话说的愈发过分。好像你祖父祖母是洪水猛兽一般，快出去，娘没睡醒，还要眯一会。”

说着，柳紫印就真的翻了个身，面向床内，不看初吉。

话是这么说，她只手搭在云冥躺过的地方，发现还是温的，想来是走了没一会。

便如小人精说得，某渣积极入宫，大约就是为了这件事。

“哎呀娘，都开春了，你就带上我一起呗？跟着老爷子炼丹，我都快成药罐子了。”

“满口胡邹！只有病秧子才会被叫药罐子，你一个制药的，瞎按什么名头？”

“嘿嘿，娘，就带上我吧！我还没去过岭南呢！”

“你以为你娘真是去玩？”

“我知道，是颜家的舅舅们有求于娘。不过，那也不耽误咱们玩一玩不是？”

“……”

这熊孩子，啥都知道，她想编的由头都被事先堵住了。

柳紫印拧了拧眉头，就算是走，她也不会近两日就走，怎么也要给那边一点震慑，叫他们不敢轻易放肆才行的。

“娘在忧愁什么？”

“忧愁…嗯，忧愁要是你也跟着娘走了，你那个像大姑娘一样的舅舅一人在家，能不能兼顾好店铺和家里……”

一句“忧愁”，瞬时叫她想到了一顶高帽，初吉那么聪明，肯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她自然不是指望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看家，只是此行岭南颜家，路上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放孩子和天风水在家虽说有些不安全，但总算是有祖父祖母看顾，比他们外面颠沛要好吧？

不闻初吉回应，她便知道这话没完全叫孩子动摇。

“要不然，就留你凌叔和其他叔叔下来看着家宅和店面。哎，你说你外婆怎么就不生两个像娘一般的女儿，徒生了你舅舅，还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

“不带凌叔？”

“嗯，别带了。那边这几日接连生事，就算你也在家陪着外婆和舅舅，我也还是不放心的。”

“那可不成，他们都是惯于听命的。而且凌叔性子有时又太过…耿直。要不，还是我留下吧！反正看样子，娘去岭南，也不会只去这一次。大不了，下次闲了，我再同娘一起去。”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在家呀！”

“有什么打紧？老爷子的孙儿们都跟叔叔们学了功夫，不能当做寻常孩子看待。再不济，娘你忘了么？我身边不是还有凤翔和海瑶！”

“海瑶？那个丫头柔柔弱弱的，能干啥？”

“柔弱……”

柳紫印瞧着儿子闻言忽然脸色微变，不由用被子盖住鼻子往下，抿嘴偷笑。

要说海瑶那丫头，带回柳家的时候，是一片懵懂的样子。

不过经过这些岁月的磨砺下来，长大以后，怕是要比她还凶悍。

“啊，难道不是吗？”

“是，是吧……”

“左右这两日娘不会急着走，要不，你也被炼丹了，咱们去街上玩玩？”

某印唯恐被臭小子缠着一直说话，方岔开话题，左右孩子是答应不同她一起去岭南，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只见初吉大力摇头。

“怎么？”

“虽说现今炼制高等一些的丹药没几个买得起，但稍稍寻常一点的丹药还是很受欢迎的。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没有人能顶上，我要是再走了，咱们的铺子不就要断货了？”

“……”

柳紫印原以为初吉会答应的，此番话停下来，才知原来自己才是棋差一招的人，臭小子刚刚那些话都是逗她的，人家原本就没有离开天吴的意思。

————

丹室外，院中。

“娘，你跟着来做什么？里面药香太杂，当心熏着你。”

“我儿如此努力，为娘的也该来看看，哪有坐享其成之理？”

“可是……”

某印发现初吉仿佛有什么在隐瞒，只作浑然未觉。

这时，丹室里传来老爷子的话音。

“是小公子来了吧？快些进来，想不到加了蚁精的效果如此显着，只半宿，竟能出一炉好丹。”、

“……”

闻言，母子俩皆缄默。

这会，老爷子已迎出门来，见到柳紫印也在，顿时脸色大变。

小半个时辰后，老爷子夫妇的房间里，柳紫印表情很凝重，老爷子一把年纪，却像个犯错的孩子。

末了。

“哎呀，姑娘，你就别生气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这病治与不治都没分别。倒不如咱们家多赚些银两，早日完成姑娘的夙愿。咳咳……”

“您不必为老爷子说清，我就不明白了，多少银子能比您的命更值钱？”

听了她这话，尤夫人泪光在眼眶打转。

“我…我们一家人已经拖累了二公子，还害得姑娘不能和生身父亲享受天伦。现在正是…正是……”

“尤夫人！就算主意是你出的，您可想过，要是您先走了，老爷子往后的日子有多难过？”

“我……”

“两人相扶终老不容易，苦的不是先走的人，是想走没法走的那个！”

至此，二老皆是缄默。

“哗啦”柳紫印蓦然起身，随手将七色蚁精各一块逐一排在桌上。

见到七块蚁精，老爷子一下子愣住了。

“这…这……”

“老爷子，你自觉我九死一生，换回这些受之有愧。那你可曾想过，这些都是当世极为罕见的东西？就算不看夫人的面，退一万步讲，用这些东西炼出的丹药，成本要叠加多少倍？”

“我……”

“便是他们现在卖出的天价，可值这些个蚁精的价码？”

“吱嘎”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初吉走了进来。

“娘，先前那些丹药不是用蚁精对出来的！今天这炉是老爷子新想出来的极品丹药，我云初吉是你和老头子的嫡长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