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监狱里认识一个好朋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叫于典，教会我很多东西。比如拳头硬，在监狱里好用，在外面，依然好用。”

任一有些张狂，他耷拉着眼皮，昂着头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吴文斌。

“现在轮到我了吧。”

吴文斌哆哆嗦嗦，这份恐惧，并非全部来自任一，更多的是他背后的陶书记，事已至此，这根线从哪里掐断可以，掐的越早，断得越彻底，效果就越好。

“你把你在鹿城的所作所为，所有的资料和证据，全部给到我。我可以换你一条命。”

吴文斌拿着纸笔，准备在白纸上写字。他的手颤颤巍巍，接连落下来好几次，都只能画出像符咒那样的图形。

任一按住他的手，一股刺骨的冰冷直接通过手掌传他的体内，“别着急，慢慢写，你有很多时间。”

吴文斌突然深呼一口气，停止了抖动，他抬起头，惨白的脸色衬得他脸上的阴影愈加黑暗。黑白分明的脸，带着阴沉的笑容，他像是从棺材里面挖出来尸体那般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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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我无罪。那三个字工工整整，苍劲有力。

任一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刚刚的恐惧都是他装的！

“任警官，我的时间的确不多了，现在，所有人都要我死。本来你的时间也不多了，但很巧，你出现在了我的办公室里。”

“你在说什么疯话！”任一有些慌张，“难道，你的靠山没告诉你，现在谁才是鹿城的主人吗？”

“告诉了。”吴文斌没有一点低头的意思，他甚至有些傲慢，“可以，死人听不到，也听不懂这些。”

说着，他站起身来，抬着头。

外面本来保护他的那些警察，齐刷刷得把枪口太高了几寸，对准了他的头颅。

吴文兵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环顾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圈，又缓缓走向了窗口，拉开了严严实实的窗帘，阳光撒在他脸上，好像一颗颗细小的钻石，在他脸上发着光。

“我没有罪。”他转过头，对着任一说到，“从来没有，当然，你不会明白，等我死了，你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罪。”

“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鹿城才会恢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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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间获得这种特权，中央的人都要求保护你。你不觉得，这才是最不公平的事情吗？一个维系鹿城安宁这么多年的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相比之下，淘汰出局的人，竟然是我。”

吴文斌眼睛里面满是遗憾和不甘，他眯着眼睛，看着阳光在自己睫毛上分解成了七彩的线条。

“算了，一切都与我无关了。周敬安说得对，我不过是被人编排好的布偶，他提线，我跳舞。”他叹了口气，“但我总归要做些出格的事情！”

“不过，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算是我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他走了过来，离开了阳光的脸，立刻又变得阴沉和恐怖。

“你这会儿赶回你家，应该还能救得了你的女朋友。本来，你应该留在那里跟他一起陪葬的，可你径直奔向我这里，我真没想到。”

任一眼睛瞪得老大，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随后又泄了气一般，把他丢到了一边，回头狂奔。

背后传来吴文斌嚣张癫狂得笑声，“哈哈哈哈！对啦！不要打电话给她，炸弹的引爆器，就是电话信号。”

任一感觉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和扭曲，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远，甚至自己喘息的声音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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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谭虎的脸出现在那扭曲的空间里，他才回过神来。

“上车！”谭虎喊道。

...

这是任一到目前为止，最难捱的一路，即使谭虎已经是全速前进的状态，但他还是感觉一切都很慢。

车子两旁倒退的树，渐渐远去的后车，还有一动不动的天空。

“任一，冷静！”谭虎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没有用，但看着他的状况，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知道的。”任一嘴上说着，但身体很诚实。他张望着前方，手机的屏幕不断地亮起。

谭虎也不吱声了，默默把油门踩到了底。

“老谭，注意安全。”任一深呼一口气。

“你又看到什么了？”谭虎皱着眉，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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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任一记得自己虽然在谭虎面前用过那颗眼球的能力，但从未说明和承认过。

谭虎笑了笑，“我虽然很多地方不如你，但我也是一名老刑警了，很多事情，瞒不住我的。”

任一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他想跟谭虎道个歉，自己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才瞒着他的，而是害怕这个能力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现在，这一切都成真了。

但他说不出口，他知道谭虎对自己，有如对待亲生儿子一般。无论什么时候，谭虎总是为自己着想。

“我没什么都没有看到，我这会儿还没使用。”任一也坦然了，既然已经身处漩涡之中，那不如就探个究竟。

谭虎拍了拍胸脯，“放心吧，车子的速度我控制着呢，我会开到最快，但保证在安全速度范围里。”

任一点了点头，再一次低头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车子下了快速路，郊区的路没有那么大的车流，而且车道宽阔。谭虎左右摇摆，把两边的车都甩在了身后。

“还有多久到？”任一问道。

“13分钟。”谭虎看了一眼导航，上面显示的是1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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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低着头，紧紧地盯着手机上显示的18时16分。

18时17分。

18时18分。

18时19分。

18时20分。

18时21分。

任一皱起眉头，在脑子里冥想着：我要看到未来！

...

任一下了车，紧张的情绪和一路的颠簸，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晕眩。他拖着发软的双腿就往楼上奔，一只手拉着那根已经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地往上爬。

“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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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发现方圆正在扫地。

“你...没事吧。”看着一切安好，任一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双腿彻底软了，倚着门便滑了下去，坐在地上。

方圆惊叫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笤帚，便走过来扶他。

“你怎么了？”她蹲下身子，把任一揽进怀里，“累坏了吧？”

任一心底所有的委屈一拥而上，袭击着他那根最为脆弱的神经，他把头埋得更深了。

方圆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一只手便伸到了任一背后，轻柔得抚摸着。从上捋到下，帮他顺气。

“没关系的，没事的。”她开口安慰着，任一那钢针一样的头发扎着她的下巴，微微有些疼痛。

但这种疼痛她很是享受，自从任一从监狱出来之后，她总感觉自己像是踩着云朵，每一步都不踏实、都不真实。而这一刻，那些头发扫过她的脖子和下巴，疼痛感从不骗人，这一刻，是真实的。

“为什么会这样...”任一在方圆的怀里哭诉着，“我只是想...过我想过的生活啊，为什么...会这么难！”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方圆微微一笑，像是观音菩萨玉净瓶中撒下的甘露，治愈着任一千疮百孔，慌乱的内心，“你只是没准备接受那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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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呆呆得看着方圆刚开始思考，他就听到了沙发上传来了方圆的手机铃声。

方圆刚想过去看，但被任一一把拉了回来。

任一深情得看着她，轻轻说了句。

“我爱你。”

“嘭。”

爆炸声中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一根火舌逃逸出来，像窗外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