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任一松开手，看着陌生的任慈，居然笑了出来，“你要是长这么高大，大概就不会受欺负了。”

“总有更高大的人的。”任慈看向窗外，寻找着静止的物体。

“小慈。”任一变得严肃起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的事情，都是时间自己的意志。”任慈说道，“我和曾国强以为可以通过干涉改变未来，但它总是以它狡猾的方式，重新回归人类灭亡的正轨。”

“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只想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可什么事情？你现在想干什么？其他人与我无关！”

任一吼叫着，他的理想来自于任慈，也终于任慈。这一刻，人类的命运被他抛之脑后，去他妈的人类，去他妈的地球，去他妈的世界！

他把所有的念头全部清出了自己的脑海，只留下了面前这个陌生的弟弟。

“哥哥。”任慈说道，“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串代码，一个程序。其实我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存在，没有感情的自闭症，不就是一部机器吗？”

“可是，你出现了。”任慈顿了顿，“曾国强安排我俩成为兄弟，他只是想利用我来培养你，但我刚刚说过，未来总有它自己的办法逃离人类的控制——你让我出现了感情。”

任一呆在那里，满脑子都是仁慈那怪异的笑容，和那天晚上，他满脸的泪水。

“他没能看到一个隐藏的未来，就是我出现了感情。而我对哥哥的爱，让我不愿意你接受如此残酷的命运安排，于是，我想独自修正他选择的未来。”

“等等！”任一已经乱得不行，他根本无法理解任慈说的话，只能让他先停下来，自己捋一捋思路。

“小慈，你的意思是，我作为曾国强选定的救世主，命运很不好、很残酷、很悲惨？”

“是的，你所体验到的绝望，只是他未来计划中的九牛一毛。”

任一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所有的崩溃，将在未来不断得重演和加深？到底，还能有多绝望？

“那...你想怎么改变未来？”任一继续问。

“我要让这个世界变成它原本的样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从一片荒芜，回归它原本的荒芜。”

任一听懂了，任慈根本不考虑人类，他更愿意顺应自然的发展——人类终将灭亡。

任一思考了很久，他心不在焉得挽望着远处时而扬起，时而平静的风沙，内心里五味杂陈。

“小慈。”任一平静了很多，看起来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你的选择，有没有受到我的影响。”

阿尔法脸上的那些器官零件突然间混乱扭曲起来。他的眼睛不停地打着转，眼皮像是失去了动力耷拉着，鼻子也出现了异常，一个鼻孔紧紧闭合，另一个保持原状。

嘴巴里同时出现了好几个声音。

“有。”这个任慈的。

“没有。”这是阿尔法的。

“系统出现...”这是全球通用的女人的提示音。

任一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已经了然。任慈的选择来自自己，如果不是看到自己的命运那么曲折，受尽苦难，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的手轻轻按在阿尔法的脸上，那些混乱的零件逐渐停了下来，恢复了正常。

“小慈。”任一笑了起来，“你真好。”

面无表情的阿尔法居然哭了起来，他微笑着，脸上满是泪水。像极了他第一次哭泣的那天晚上。

“哥哥，你会后悔吗？”

“不会的，我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当然不会后悔。”

“哥哥，轮到我问你了。”任慈擦掉了眼泪，“你现在想做什么？”

任一低头沉思着，“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一条路，可以拯救世界？”

“它存在着。”任慈点了点头。

任一猛然抬起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的震颤着，“真的？！”

“真的。”

“那是什么！快告诉我！”任一激动地站了起来，那股疼痛被他瞬间分泌的肾上腺素压制了下去。

任慈摇了摇头，“哥哥，这个不行。”

“为什么？”

“在无数的未来里，只有那一条路可以通往人类被拯救的命运。而我如果告诉你怎么去做，那么未来就会往其他方向上发展，无一例外。”

任一似懂非懂，他想到了那个叫做“薛定谔的猫”的理论。

任慈如果说出真相，那就意味着打开箱子，箱子一旦在这个时间点打开，里面就会出现一只死猫。而他不说，箱子保持着闭合的状态，那么...在无数的未来里，在某个时间点再打开箱子，那猫，有可能是一直活猫。

想到这里，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我不问了，我该怎么做？”

“只要顺着你想做的去做。”

任慈的回答极其简单。

“我是个假的，伪造的救世主。”任一不敢相信。

“不，你是真的。”任慈回答道，“伪救世主加上真预言家，就是真救世主。”

任慈半蹲下身子，跟任一四目相对，“哥哥，我会一直在的。”

“现在。”他很是认真，“我要干涉你的未来。”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特殊材料制成的透明头罩，给任一戴在头上。

“这是什么？”任一不解。

“没什么，你带上它就可以了。”

...

“任一，你已经被我们的热感武器锁定，立刻投降。我承诺不会伤害你！”

窗外传来通讯员的喊叫，他极其自信，这份自信来自于他头顶那小小的无人机。

那飞翔着的机器随着通讯员的话音，一起落地。

通讯员脸色骤变，他看着被踩得变了形的战友，内心滋生出来莫名的恐惧。

大楼里面传来任一的声音。

“刘将军，你的信息化武器对我没用。如果真的想生擒我，那么你就上楼，8楼监控室，我在这里等你。”

他刚说完，副官和一众长官便涌向刘卫东。

“将军，不能去！”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太危险了！我先去探明情况吧！”

...

嘈杂的声音让本就心神不宁的刘卫东没了主意，他的行动就像他的指挥一样，一会儿向前走，一会儿又在原地踱步。

这会儿，大楼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带多少人都行，但你一定要站到我的面前，我有话对你讲。张达营长，刘将军是一位坚定地共产主义拥护者，在他眼里，人人平等，不可能因为你军衔比他低，就认为你的命不如他值钱，对吗？”

张达惊得后退几步，刚刚自己的声音不大，这么远的距离，任一应该不可能听得到。

刘卫东看着他胸前的通讯器，那是营长级别以上配备的，号称目前军队最新，最安全的实时交流设备。

就是这样的设备，在任一面前，反而被他完美利用。要是这种技术能力用在我军，那么敌人的战术不就如同在自己耳边阐述一般...

想到这里，刘卫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迈开腿往大楼走去。

几个士兵见状，只能簇拥着他，包围着他，跟随他往楼里面走。

“要是我死了。”刘卫东说道，“通知薛副官，继续守在这里，等待下一任将军到来。然后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下一位将军听。请务必，留下任一的性命。”

刘卫东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等说完，他发现这句话居然是那么的耳熟。

这，不就是许国昌对自己说的吗？

原来那个跟自己不对付，甚至有些像死对头的老头子，跟自己是一类人啊。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

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自己的坟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