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家族
作者:追你到太极桥 | 分类:其他 | 字数:2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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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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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22年,我跟王相雨又在一起了,有些人你以为保持了距离,其实是为了更好地审视自己和对方。表面上我离开了老王,但咱俩那纠缠的情丝——也有可能是月老绑的钢丝绳并没有斩断。
本已象征着分手的日子里,我厚着脸皮邀请她一起在蚂蚁森林里种树,那曾是我们的二人世界,我们一起努力地浇水,至今也没种出参天大树来,能量停止在了克,时间终于让人褪去了所有冲动,每当我看着红色心形的双生树下,两只蓝皮蚂蚁互相搂着荡秋千,看夕阳,我就觉得不可思议。我用种一棵树的难度让自己放下对爱情的执着,不知道是谁先停下浇水的,但这真的能治愈某种伤痛。我现在每天都可以刷她和我情敌的朋友圈,时过境迁,时位移人,拿不起的终究放下。我想我以前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吃货姑娘呢?所有说说都是关于饭前拍照和心灵鸡汤的,对,鸡汤也是吃的啊。那这个人太无聊了,口腹之欲,只在第一层,而我在第五层——让我忘了她吧,忘了吧忘了吧,今夜我踏着星光独自起航。我和她的友谊是绿色的,起于操场的偶遇,终于蚂蚁森林,我喜欢的是森林,而不是蚂蚁上树。我终究没有因为种树让她爱上我,她也没有因为美食让我爱上她,我们卡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一方蚂蚁森林成了我们心里隐秘的角落。当某一天她滑到这里,其时已做他人妇,会作何感?或许,我其实并不想谈恋爱,我只是害怕寂寞,我,和男孩子们喜欢富婆,都是说说而已。
——听你的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和她好上了?
对,我就这个意思,叹圆明园的毁灭还得长篇描写圆明园曾经的辉煌。我不断重复我不爱王相雨了,其实正话反说,是我在不断回忆起她,窃以为,我和老王的感情基础还是在的。
种树不行,种玫瑰咱还是有一套的,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心诚则灵。你肯定好奇我是怎么跟种玫瑰这件事搭起来的,这还得从我喜欢看书开始。我那时贯彻高希均的读书法则:自己再忙也要读书,交情再浅也要送书。每逢知晓有同学过生我都是会奉上一本的,但我有个毛病,喜欢在书上勾勾画画,留下自己的批注,在班上换书圈子一向臭名远扬。我看过老王的书有《茶花女》《德伯家的苔丝》《简·爱》,碰上她两次生日,送了两本书,而且这两本书都被我拆封过,连夜读完了的。第一次送《家》,第二次送《谋杀似水年华》。
——你这礼物连起来的寓意不太好:想跟她成家?得不到就毁灭?
我简单而且纯粹,坚持给她过生到高中,使她终于记住了我的生日。作为回赠,老王曾经送给我玫瑰花作为礼物,我问她价值几何,她说在校门口花店买的,十块钱一支,我视若珍宝,绝大部分花瓣和银杏叶制成了标本夹在那本青春疼痛文学读物里,留下一支插在阳台上的半截矿泉水瓶中。
有心栽花花不发,我知道扦插一支玫瑰存活的希望有多渺茫,好在我无所畏惧,为做好一切亲力亲为。削一个矿泉水瓶做杯,花杆儿在饮用水里泡够时辰,我把它捞起来,去教学楼墙根新开的黄土堆里舀了半杯干灰,食指和中指一捻随风飘散那种。硬水掺和灰土很快凝结,花枝固定在其中央。
每天早上与下午我把它放到阳台去晒太阳,正午和晚上我又把它引进屋,我害怕它承受不了高温又承受不了寒冷。然而我盼星星也盼月亮,盼来的只是它的肌瘦面黄,一天甚过一天,花瓣飘零碾作尘后,叶子也一片片地枯坠,到最后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躯干,头部还枯干丑陋。
“瞧,养了段树桩。”难逃舍友的“毒舌”,我就把它丢在窗户内侧的台上,洒了几瓣露娜莲,一连几天没去管它,毕竟复习期中考试要紧。
无心插柳柳成荫,谁也不记得过了几个日子,舍友掀开窗帘突然发现那段秃杆的上中部竟然冒出了两片嫩绿的小叶子,下边儿还紧挨着两个鼓鼓的芽苞,多么叫人欣喜的颜色!多么饱含希望的生命!
它就像我的心死灰复燃,内心的种子终于钻出了土壤,只是那种绿色偏淡,还需要更多养分,喜出望外的我第二天就把它搬出去——日头很毒,曝晒一上午,午休时忘把它挪回屋里,卒。
——树挪死,人挪活?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老王单身空档,你又蠢蠢欲动了?她不能是吊死你的那棵大树。你是不是忘了当初面对“高富帅”她怎么拒绝你的?
“如果没有某某某,我就跟你在一起!”
“亲爱的,我不想伤害你,但咱俩真的不适合!”
“你是个很好的人,就是有点花……”
这不海王吗?没有某某某,还是会有某某某某的,我永远坐在预备席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合适就不合适,发“好人卡”的同时还倒打一耙,污蔑我此情不移的可贵品质。
——你明白就好,咱不想多说,骂你就是骂自己。在我们那个年代,我们一般把这种现象叫做痴情,把你们这种生物叫做情种。但你是真的爱她吗?我怕你下贱,到底是馋人家身子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并没有脱胎换骨,但是她回心转意了。难得她为情所伤,从凉桥坠下求死,我及时出现,英雄救美,把生米做成了熟饭,自然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备胎,不就该有这样的自觉嘛?
——似乎信息量有点大?
在医院我跟她表白了。我说:“我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每三二天就要找你说几句不想对别人说的话。不高兴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别人。你要是喜欢了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你不要觉得这话肉麻,真话不肉麻。我会不爱你吗?不爱你?不会。爱你就像爱生命。”
她说:“以前有个傻小子好像也经常编这样的短信给我。”
“她记得你吗?”
“不记得,你的表白有点土!”
“这可是王小波说的,怎么能叫土?”
“啊,是我们的校长吗?”
“不,他叫郑小波。”
——看来她接受了你的表白。
接受了。
——她还是那么漂亮吧。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居然能和同一个人谈三次。
当然啊,你挺八卦啊。溺水之后,她记忆有些差错,不认识我,我把咱俩高三毕业拍的照片拿出来看——要她的相片也和送蛋糕、家访等一样,出自我一个怪人的执念。但她居然都答应了我的这些无理要求。那天我和她走着走着,好比一对骄阳下的小情人,恨不得走两步退一步,不舍离别。
她提议说:“咱俩去合个影吧!”
我附和说:“好啊,就是不知道附近方便的照相馆。”
“不用,”她说,“就用自己的手机拍。”
我俩沿着河堤穿梭,像两只欢喜的蝴蝶,阳光透过柳叶,落到我们的身上,她给自己摘条柳枝编了个环,戴在头上看起来像个女王。拍照重现静仪相机里的pose,我依然拘谨,她依然热烈。我情不自禁咬了她的耳根,舔到了汗渍的气息,她扭过身来,面有红晕,我轻轻地搂住她,看向镜头。阳光里掺了美酒,令我陶醉。清风中送来鸟语,如饮甘露。
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没有点破二人之间那层遮羞布,我们彼此看了许久,都望向别处。那天是来分别的,确实不适合表白。
我提议说:“我们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吧!”
老王说:“可以,我们去找个照相馆吧!”
提到照相馆,想了想,我说:“不用,我包里有张小卡片,留有电话号码,应该是某个摄影师傅的。”我一翻就找出来了。
你敢想?老王那看我当宝藏男孩的眼神,让我喜悦溢于言表,但我还是假装很克制地说:“先试试能不能打通。”
“那打通了吗?”病床上的老王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我。
“当然打通了呀!”我跟她继续讲这个故事,“卡片上写着地址,沿河堤走转两个弯就到了,电话主人是个中年大叔,发量不保,看到早恋的我们没有惊讶,依然表现出基本的专业素养,一边修图一边跟我们交流该如何利用光影拍照,并指出了其中拍得还不错的几张照片。”
老王看着我,细细打量,眼神平静,往日的大量回忆在脑海里奔涌,兴许我讲的故事能帮助她串联起记忆。所幸的是,她并没有完全将我忘记,当我提到某些共有的桥段时,她也能会心一笑,眼里依然有光。
——说实话,我有点酸了。虽然我仍然想当乌鸦嘴警告你勿将一片痴心尽付,但我同时真心祝福你们,我希望你们过得很好。
你不必酸,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优秀的相亲对象,我用不上,要不你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