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需要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条件，感染瘟疫的人，才会变成这幅样子。”吴静推测。

温欣捏着下巴，撅着嘴，一下一下用嘴唇去推鼻子下面的布条。

多说无益。

她一屁股坐下去，用手掌揉着略微酸胀的眼睛，“还是先去出事的村庄看看吧。”

许久，头顶响起塞文珂的声音，“到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天光大亮。

随着气泡一沉一扶，前方出现一个十米左右宽的洞口，金黄色的晨晖穿透水流落进气泡的瞬间，四个人齐齐抬手阻挡。

池临眉心一皱，昏迷中，下意识撇开了脸。

塞文珂掌心用力，气泡砰！一声从洞穴下方跃出水面，又轻轻在水面上弹了几下，旋转着从几块山壁上突起的岩石下方飘出，然后被洞口分散成两股的水流冲向了另一边。

另一边的水很浅，小溪一样，透过粼粼水波，一眼就能看到水底。

塞文珂收起［鱼魂屏息障］，四个人落入水中，食指粗细的红色小鱼四下惊窜，他们踩着长满青苔的平滑鹅卵石，托着池临走到岸上。

山涧水汽浓重，阴沉沉的天气依旧挡不住金红色的晨晖，淡淡地在草地上铺了一层。

帐篷和马都丢了，他们把池临平放在草地上，吴静转身，去旁边的树林里找树叶，等会儿好铺在他的身下。

温欣则淌水回到小溪里，把那具血人的尸体慢慢扒拉到岸边，随便找了点东西盖上，打算等干了之后，放一把火烧了，以绝后患。

血水消失在远处，汇入山涧深处。

等温欣安置好那个血人，一抬头，就看到塞文珂盘腿坐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盯着池临的脸发呆。

正走过去，吴静抱着一堆树叶从树林里出来。

哗啦一下，全撒在地上，“快来帮忙。”

塞文珂扭头看到，二话不说，站起来帮她把树叶在地上均匀铺开。

看着塞文珂忙碌的背影，温欣的眼底泛起一阵心疼。

吴静找来的树叶很快就用完了，他站起来，“我再去找点。”

说着，快步走向树林，没多久，就抱着一堆快比人还高的树叶回来了。

三个人在地上铺了一张巨厚的树叶床，合力把池临抱上去。树叶隔开了冰冷的泥土和水气，池临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深吸一口气，越发沉地睡去。

塞文珂抱着膝盖，在他身边蹲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噌地站起来，“我去找点树枝！”

吴静被他晃得眼晕，“干嘛？”

“生火。”丢下两个字，人已经跑远了。

吴静盯着塞文珂傻狍子一样颠颠的背影看了半天，扭头看向温欣，一脸纳闷，“他怎么了？”

吃错药啦？

温欣正在倒鞋子里的水，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凑过去，压低声音，“夺舍。”

为了加强效果，还刻意一脸凝重地瞄了眼树林的方向。

吴静，“！”

咬住一排指尖，整个倒吸一口凉气，“被谁？”

被谁？

温欣想了想，被他曾经的自己？

不对，应该说是，一分鲁莽一分毛躁八分谨慎的小刺毛2.0升级版？

她相信刚才塞文珂跳下暗河的时候，是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把池临从血人手中追回来的。

等温欣穿上鞋，塞文珂也抱着一堆干树枝回来了，蹲在地上专心摆放。

手腕粗的树枝肩并肩立起来，摆出一个漂亮的支架，他摸出一簇火苗，丢上去点燃。

大概是被吴静盯得烦了，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那叫一个熟悉！毫无波澜，满满都是嫌弃，“干嘛？”

吴静，“……”

温欣你个骗纸！！！

临近傍晚时分，池临终于醒了。

中午的时候，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三个人实在顶不住了，在草地上躺成一排，并排三个鼻涕泡，睡得昏死过去。

［恶玉质寻环钩］插在旁边，玉质环钩随风飘荡，末端吊着一串蛇虫鼠蚁，眼巴巴地看着脚下三人，表情委屈巴巴。

篝火噼啪往外迸着火星，庄秦坐在旁边，面前几串烤鱼烤虾滋滋冒油，正小心往上撒香料。

池临乍一看到她，盯了半天没有回过神。

直到她扭头看过来，朝自己笑了笑，才眨眨眼睛，僵硬地一点头。

“你……”

哪位？

庄秦是一只幻灵，身上没有阴气，所以很容易被当成人类。

她赶紧端正坐姿，两只手摆在膝盖上，认真向他自我介绍，“我叫庄秦，是温欣的契守。”

契守？

池临恍然大悟，目光随即落在她身前围着的hellokitty围兜。

嗯？

这只老虎，为何没有嘴？

庄秦低头看看，“可爱吗？”

池临，“……可爱。”

草地上，塞文珂的手指动了动。

他在睡梦中恍惚听到池临在说话，尽管困得不行，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傍晚时分，光线变得黯淡下去。

入目处，是头顶婆娑摇晃的树影。

塞文珂用力眨了眨眼睛，强行从困倦中挣脱，一扭头，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都是一愣。

庄秦坐在中间，好奇地转动脖子，来回看着他们。

不知不觉，塞文珂眼眶微红，明明已经平复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当年惨痛的经历层层涌上心头，如同冰冷的浪潮，每一下，都令人颤栗窒息。

他又一次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

如果不是自己疏忽大意，池临就不会受重伤，不会被掳走，温欣和吴静，也不会身陷险境……

夕阳挂在天际线上摇摇欲坠，蒙了层浅淡雾气的火红色光芒印在池临的眼中，将他的眼睛照得透亮清澈。

塞文珂已经做好了受到冷眼甚至斥责的准备，然后，他看到那双眼睛，对着自己，慢慢弯成一双月牙。

“小珂。”

温柔的声音溢着丝丝笑意。

塞文珂一怔。

山涧里，风很轻，潺潺的水声，叮咚响应。

在这之后，是冰冷的潮水，缓缓退去的声音。

——温欣醒来的时候，觉得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针尖在戳。

夜幕再次降临，天幕银河被树林探出的枝桠遮挡住大半。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味道。

捂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从地上坐起来，她看到吴静正蹲在一边和庄秦说话。

“……磨成粉吗？”

庄秦手里捧着一撮黄色香料，给吴静闻了闻。

“撕成小碎片也可以，当然最好是磨成粉。”

吴静忽然一歪脑袋，“温欣！庄秦烤的鱼真是太好吃啦！”

庄秦被夸得脸红，“你醒啦，肚子饿吗？”

温欣直勾勾盯着架子上的烤鱼，口水都流下来了。

当然饿！

不远处，塞文珂和池临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各自怀里抱着一堆树叶，用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垫在身下。

池临认真听着塞文珂讲述自己被掳之后发生的事，当听到温欣因为担心自己，险些哭出来的时候，不禁心生感动。

池临嘴角含笑，“温欣确实是个特别善良……”

视线一转，就看到温欣蹲在河边，一手一串烤鱼，正面目狰狞地用尖锐的虎牙，从树枝上撕扯下一大块鱼肉。

“再来一串！”

“…………”

池临停顿片刻，“……且真实的女孩子。”

塞文珂默默转开视线，鼻腔里挤出一个“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