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悦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碰。

他往后挪了点，刻意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大家快看，等等，先和后面进来的观众复习一遍哈！我们现在位于十区贫民窟一栋居民住宅内……没错！十区！好奇我们怎么上来的观众可以去看直播回放。

言归正传，我们在人.贩.子的家中，找到了一个独立搭建的隔层！然后在隔层中，发现了一个堆满针头的箱子！

不仅如此，我们竟然还在这个箱子里，发现了一只，哦不，是半只残破的玩偶！

事情越发破朔迷离！实在是太奇怪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会干出这种事……”

乐悦激动的声音飘荡在逼仄的隔层中。

没等陆予珩伸手，温欣已经将地上的玩偶拿起来，有些失神地捏在手里翻看。

玩偶已经很旧了，看得出主人很喜欢它，小脚丫的位置有点脏，应该是一直在玩的原因，小裤衩也穿得整整齐齐，原本应该是有衣服的，可能留在了上半身那里。

陆予珩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温欣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超过了平静，以至于让他有种……她被安抚了的错觉。

想到这里，陆予珩敛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乐悦正应粉丝要求，展示透明管里的液体，说着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温欣低头捏着半截人偶玩儿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画面，为什么看着这么瘆得慌？

“我们出去吧？这地方，感觉怪吓人的。”任可儿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

她一个人坐在下面，抱着胳膊看着窗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头顶传来沉闷拖沓的脚步声，没几秒，乐悦的脸出现在洞口。

他从上面跳下来，自顾自和粉丝交流，仿佛压根没听见她的话，“你们真是的，居然不相信我，我柜子里都搜过了，好好好，那就再看一眼……”

任可儿见到是他，一脸嫌弃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但是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

隔层里，温欣一只手抓着人偶，顺势跪到箱子前，探头往里看。

刚才那股难受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滴在针筒上，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隔层里格外明显。

温欣用力抹了把脸，两只手趴在箱子上，眼睛紧紧闭着，竭力忍耐。

她想看清脑子里那些零碎的画面。

太阳穴因为剧烈的头疼而鼓胀，画面随即再次翻涌而出，这一次，眼前不再是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昏暗，而是一片刺眼的白，就像是骤然被丢进了浩渺无垠的雪地里，冰冷，荒凉。

温欣鼻尖酸涩，感觉到滚热的眼泪从眼中溢出，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的时候，又变得冰冷一片。

无数画面，就在这片无尽的白中极速滑过。

她看到一只孩子的手，抓着玩偶的两只脚，一左一右挪动往前；又看到一片深灰色的衣角，在眼角处一闪而过；还有五颜六色的彩笔，各种各样的电动玩具，彩笔骤然坠地，被一只宽厚的大手拾起，递到自己眼前……

她甚至听到了说话声。

就在这些画面不断闪现的过程中，逐渐的，一个沙哑成熟的声音，从一片嘈杂的人声中浮现，变得尤为明显。

仿佛汹涌的海浪褪去后，夜幕下，那一瞬极致的宁静。

那个声音，便在这片宁静中缓缓浮现。

他在唱歌。

歌声如同隔着层纱，模糊的音似一根羽毛，一下下，轻抚过心间。

陆予珩半跪在温欣身边，抓着膝盖的一只手掌，指关节隐隐发白。

他靠得很近，两个人鼻息贴合，他能感觉到温欣急促颤抖的呼吸，毫无规则地落在自己脸颊上。

漆黑的隔层中，温欣紧咬嘴唇，满脸的倔强、忍耐和痛苦，眼球在眼眶中疯狂转动，突然，他看到她微微侧头，作出了聆听状。

男人指尖一动，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温欣死死抓住玩偶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眉心不再紧锁，像是就这样蹲着睡着了，安逸又舒展。

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跟随着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轻轻颤抖。

然后，如同每一个在夜晚陷入酣睡的孩子，温欣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片刻过后，仿佛一场梦结束，温欣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很暗，眼底因为之前的痛哭而泛起的红还未褪去，她恍惚地转动两下眼睛，看到了身边那道半跪着的挺拔的身影。

陆予珩安静地看着她。

大脑还沉浸在之前的歌声中，温欣一时间没回过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脸上忽然一凉，原来是对面的人伸出手，正在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温欣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陆予珩的指尖，有些颤抖。

——乐悦叉着腰，觉得上头那两个人再不下来，这小破房间就要被自己翻穿了。

事实上，这小破房间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任可儿无语地看着角落里翻开的马桶盖。

两个人互相看看，正准备探头瞄一眼，就听咚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在头顶处响起。

“……”

“……”

两个人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惊悚地对视。

不是吧？

这么刺激？

XXplay？？？

紧接着，又是一声。

两个人这回连呼吸都不敢了，捂着嘴，默默踮着脚往远的地方平移。

看着彼此的眼神中不断传递咆哮。

‘干柴烈火，寡男寡女！！！’

‘卧槽这样到底行不行啊？！’

‘会不会被举报啊！！！’

‘完了直播间涉.黄称号会不会被降级？！’

‘赶紧查一查啊靠！！’

隔层里，温欣淡定地将第三把椅子弄倒，全然不知下头两个人的心脏都要从嘴角掉出来了。

她和陆予珩安静地等了片刻，终于，听到了洗洗簌簌的说话声。

各种声音通过神识，飘进了两人的耳朵。

“又来了……”

“别管了，赶紧睡吧，隔壁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别给家里找麻烦……”

“大半夜的楼上又在搞什么？”

“还是赶紧搬家吧，自从他来了，这楼里就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人进出……”

“凭什么？应该让他搬……”

“上次我就看到一个男人被人架出去，样子疯疯癫癫的，吓死人了……”

听到这句，温欣和陆予珩飞快对视一眼。

“一身西装笔挺的……啧啧，也不知道搞了什么……”

西装。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温欣皱眉，不知为何，想起了画面中看到的那片深灰色衣角。

黑暗中，她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透出冰冷的玩味。

是直觉吗？

还是，又一个隐藏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