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车开得不紧不慢，跟得还算顺利。等到那车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来的时候，何宸海见到从车里下来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一瞬间还以为跟错了。

可等他看到那双皮鞋后，知道并没有错，从车上下来的人还是他妈妈，只不过换了一件外套，而且还戴上了帽子。

何宸海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感觉到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他忍不住，一定要揭开他面前的迷雾。

他把钱丢给司机，也没说什么要不要找钱的事，下了车便躲在一个电线杆后边，见他妈妈往胡同里走，他便抬脚要跟上去。

司机看着车费比原来说好的二倍还多，巴不得这样呢。他担心那乘客会反悔再回来要，便马上启动了车子直接往前开走了。

吴玉莲原本是要进胡同找人的，没想到远远地便看到几个便衣年轻人推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往胡同口这边急走。

吴玉莲吓得往一个早点棚后边一躲，透过缝隙看着那人被带到胡同口。那边停放着一辆普通的中巴车，显然那些便衣警察为了掩藏身份特意开这种车过来。

何宸海看着躲起来的吴玉莲，再看看那个戴手铐的人，那张脸，他像是看过无数次，是在镜子里。只不过比他要苍老一点。

何宸海完全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那男人还在中巴车前站住，抬头往四周看了看，那张脸看起来就更清晰了，直到便衣警察推了他一把，他才上了车。

车子很快关上门开走了，那里一片空白，好像这些事只是一场梦，并不曾真正的发生过。

然而吴玉莲颤抖着身子从早点棚子后边走出来的时候，何宸海知道这不是他的幻觉。

吴玉莲看到了何宸海，她吓得只会说她儿子的名字了：“宸海、宸海……”

何宸海缓缓后退：“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恨你！”

这一声我恨你说的声音并不大，可吴玉莲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如同锤子，击打在她的心上，她可以谁都不在乎，可是何宸海是她的命根子啊。

然而这个时候何宸海已经走了，他木然地叫了一辆车，木然地回了一趟公司，取了点东西，又回了他的小房子。

这一路，他的脑子里过电影似的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他小时候写作文，曾经写过“我的爸爸”，说他的爸爸有宽阔的肩膀……这些原来都是个笑话。

何茂林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然昨天怎么会那样对待他？骂他滚的时候眼里全都是恨意。

回到小房子后，他去抽屉里拿证件，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起，他不理。

直到电话一直顽强地一直响，他才拿起电话，那边说话的是朱莉。

“我们分手吧，不合适。”这是朱莉的第一句话。

何宸海现在只有毁天灭地的想法，爱谁谁，不伺候了。他淡淡地说道：“分吧，是不合适。”说罢，“啪”地把电话挂了。

气得那头朱莉简直要暴走，她是想分手没错，可也没想到何宸海会这么淡漠绝情。

她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只有她甩他的份，她提出分手，他怎么也得一次一次挽留，想尽办法挽回她的心。然而他丢给她的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这让她不忿极了。

可是她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就再也没人接了。

永济县回龙镇医院院长楼文军下午四点提前回家了，到家门口时，正巧碰上了儿子的班主任从屋里走出来。

他的妻子正满脸赔笑地送班主任往外走。看到丈夫回来这么早，她显然有点意外。

但是当着外人面，也不好现在就问，倒是班主任笑呵呵地跟楼文军说了一句：“楼院长啊，咱可不能光是忙着工作，孩子的学习也得管管，你说是不？孩子以后好了，你们不也就好吗？”

楼文军听了，就知道儿子那边又出状况了，忙跟妻子一起陪着笑，把老师送走。

这种时候他能说什么？谁让他生了个不省心的小子。

“儿子又怎么了？”楼文军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

“能怎么，还不是学习不好吗？你看看成绩单。还有，老师说你儿子上课用纸团往别人身上丢，我看老师说的对，你也别总是光管你们医院的那点事，也管管儿子啊。”

楼文军看着成绩单上的分数，再一次怀疑，这儿子真的是他亲生的吗？想他小时候，什么时候像他儿子学习这么费劲了？

他儿子已经上初一了，个子跟他妈一样高，此时也知道错了，怯怯地站在一边。

楼文军翻开儿子的英语书，随便打开一页，见他儿子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在英文单词下边标注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字：抱肉、英格丽s、去克、赖k……

楼文军问他儿子：“这都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他儿子小声说道：“单词太多了，记不住……”

他妻子责怪他：“嫌儿子学习不好，你倒是教啊。”

楼文军何尝不想教，可是他发现他一陪儿子写作业，脾气就变得特别暴躁，完全不理解那么简单的东西，那小子怎么就会老是算错写错或者想不明白记不住呢？

他确信，如果他长时间陪儿子学习的话，只怕他的寿命都会缩短的，并且他还会有一种冲动，就是想看看他儿子脑袋里边到底都装了啥？

可是这些楼文军不想跟他妻子说了，不然还得叽咕半天，于是他说道：“我知道了，等我这周末有空，教教他。”

说完这些，楼文军告诉儿子：“你去写作业去吧。”他儿子如蒙大赦，马上把自己的书包收拾收拾，溜到自己的小屋去了。

这时候他妻子想起来他早回来的事，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平时他都是五点半以后才回来的。

楼文军告诉她：“县里不是把从省城下来的大夫派到咱们回龙镇了吗？那位顾大夫现在就住在医院那个空房间，可是他还有个学生，说是在他手底下实习的大学生，过两天就来了，院里没她地方住，你把咱家旁边那个空房子收拾收拾，看缺什么给买点，好歹是个城里人，总得给收拾一下，看着像样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