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缺闻言愣住，心中又添了一个疑惑。

依照白老道所说，白小莲已失踪了快二十年，他多次寻找都找不到。

若眼前女子真是白小莲的话，那她似乎也不像白老道所说的那么难找。

究竟是白老道没找？还是白小莲有意躲藏？

又或者，其中另有隐情？

他正想着，就听白小莲道：“公子不必再猜想了，想来公子已见过了我爹，听过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我爹他没撒谎，妾身也从未躲藏，只不过其中另有情由。”

李小缺点点头，默然不语，静待白小莲为自己解惑。

白小莲道：“这一切，还要从当初生郎被我爹赶走开始说起......”

......

十九年前。

“逆徒！你、你......你给我滚！永远不要再回来，否则老子一剑劈了你！”

得知丹丘生与白小莲在密林中私会，白老道脸上的表情几乎都要扭曲。

他痛骂丹丘生一番，不顾诸多弟子与白小莲的哀求，硬生生将丹丘生逐出了碧游宗。

丹丘生无奈，乘舟离去，白小莲肝肠寸断。

子夜时分。

“白小莲......”

“白小莲......”

闺阁里，幽怨的女声回荡着，似在倾诉、似在呼唤。

哭了一整天的白小莲刚刚睡去，就听这声音响在耳畔。

她顿时惊醒，但左右四顾却不见人。

“谁？”白小莲惊道。

闺房里静悄悄的，半开的窗户投下月光，衬得这里愈发冷清。

一股寒风吹入，将半开半掩的窗户彻底吹开。

因是子夜时分，寒风中带着湿冷的泥土味道。

白小莲身上立刻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继而起身欲关上窗户。

从绣塌上起身，下地来到窗前。

刚要关窗时，白小莲却愣住了。

透过窗户，她看到观内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影。

这一天是满月，银色月辉映照下，院里的一切虽说不上清晰，却也能看得颇为清楚。

那是一个消瘦的背影，长发披散着、身上穿了血红色的长裙。

白小莲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此刻她却总觉得这人令她莫名觉得很熟悉。

正这时，幽怨凄婉的声音又传来，如泣如诉：“白小莲......白小莲......”

那诡异的声调立刻激起了白小莲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再定睛一看，院子里的人影却凭空消失了。

心怦怦跳，白小莲忍不住想要喊出声来，但她身体却被吓得发软，甚至连开口尖叫的力气也都消失。

“爹......生郎！你们快来救我！”

恐惧之下，白小莲的声音带着哭腔，音量也越来越大。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白小莲浑身一震，大脑在此刻变得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脸上传来冰凉凉的感觉，又有些痒。

白小莲本能地伸手一抓，抓到的却是几缕黑色的发丝。

发丝落到手里仍是冰凉，就好像是三九天里的寒冰一样，冰冷入骨。

“白小莲......你在怕我？”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小莲的身体因此而僵住。

她像是失控了一样，僵硬地仰起了头，却只看到一对布满了血丝、没有瞳孔的诡异眼睛。

“啊——————”

尖叫声撕破了黑夜，但院中仍然静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崩溃的白小莲终于坚持不住，求生欲使她暂时遗忘了恐惧，身体也因此恢复了力气。

眼前的窗户成了逃生的唯一希望，她一跃而起狂奔过去，用尽了浑身力气跳出窗、又飞奔出了道观。

道观大门随后砰然关上，但白小莲却完全顾不上这些，只顾着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狂奔。

直至黎明。

当天边的第一缕阳关跃出海平线，放松下来的白小莲终于失去了力气，因此昏倒在地、睡了过去。

......

“从那以后，我就像是在这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篝火旁，白小莲的脸上已看不出什么表情，像是淡然、又像是麻木：“我每天都会回到观里，试着跟里面的人说话，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我，更没人给我回应......”

“我也试着用身体去撞他们，但每次都会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我挪开，无论怎么尝试，我都碰不到他们的身体。”

“再后来，我又想尽各种办法给他们留下讯息，但无论我怎么布置，我留下的痕迹都会在被人发现之前恢复原状......”

白小莲讲述自己的经历时，声音平静，但语气却时刻都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凝视着眼前的篝火，叹息道：“你能想象么？那种被全世界放逐、只剩自己一个的感觉......”

一旁的李小缺唯有苦笑。

他从未有过如此境遇，但只是听一听就能感受到，这种感觉远比死亡还要令人难受的多。

“撑了这么多年，你也太不容易。”

李小缺叹了一句，又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如果所有人都看不到你的话，为什么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白小莲直勾勾地看了过来，脸上更是浮现出了极为兴奋的红晕。

见她如此模样，李小缺还以为她是空虚寂寞冷了很久，要拿自己来好好发泄一番。

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护胸，李小缺警惕道：“姑娘请自重！我、我有老婆的！”

白小莲：......

“公子误会了......”

无奈苦笑，白小莲道：“我今天照例去观里查看，半路上恰好遇到了昏迷的公子，于是伸手拉了一把，本以为会被弹开，谁知道却碰到了公子的身体......”

李小缺点点头：“所以你就把我救了回来，还照顾我直到苏醒？”

白小莲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又道：“我本以为公子是看不见我的，谁想到公子竟能看到我，所以小莲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成全。”

李小缺闻言，微笑道：“小莲姑娘放心，等外面的灰雾消散，我就回观里去将此事告知白老、咳，白道兄，到时候咱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破除那诡异的力量，让你一家团圆。”

白小莲闻言大喜，但随后又疑惑道：“公子刚才说要等灰雾消散？可我看外面天朗气清，哪有什么雾气？难道是我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李小缺闻言一愣，忙扭头看向洞口。

但他看得真切，外面实实在在是充斥着灰雾，而且充塞天地，已然浓郁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