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撕破了血色，深渊为之哀嚎。

当李小缺将独眼中的毁灭之力释放出来，团子所指的地方顷刻间就被摧毁。

用‘摧毁’来形容那种状态，或许还不够准确。

那过程极为平淡，没有对抗、没有炸裂、没有任何特殊的波动。

只是黑光掠过，然后那一整片空间都在瞬间消失。

其消失的速度之快，几乎要让李小缺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那个被遁甲遮盖住的阵眼挪移了位置。

但浮现在半空中、仍在跳动着的修罗不死神心，却在不停地提醒着李小缺，他那恐怖的一击确实是在瞬间毁灭了那一处空间。

那处空间本来有一所大宅，里面或许埋伏着帝释天麾下的强横天界修士、又或者暗藏了某些诡秘莫测的凶恶手段，能够瞬间将李小缺诛杀。

但在湮灭之眼的力量横扫下，那处空间中的大宅、大宅中的一切，都只能被直接抹杀。

这一击的威力之大，甚至超出了李小缺自己的预料。

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才更加沉重。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击，那颗修罗不死神心依旧安然无恙地漂浮在半空。

它轻轻跳动着，每一次吞吐都会释放出大量独属于源界深渊的气息。

“阵眼已经成型，想从外界变阵已经无望，只有深入其中！”

凝望漂浮在半空中的不死神心，李小缺眉头紧皱。

湮灭之眼毫无疑问是湮灭了那一整片空间，而不死神心安然无恙，恰恰证明了它就是阵眼。

阵眼成型，两处空间逐渐叠加重合，那颗不死神心是第一个重合点，同时也是在两界之间来回穿梭的通道。

李小缺湮灭空间，只是摧毁了属于太虚界的一半，而另一半空间却融入了深渊，因此才能躲过湮灭、丝毫不受影响。

“团子，再帮我一次。”

李小缺轻声开口，团子二话不说，立刻释放出魂力与他彼此交融。

圣力与魂力融合在一起，李小缺的神魔之躯因此而变得愈发高大。

大步上前，伸手捏住半空中的不死神心。

入手处空荡荡一片，并没有半点握到了东西的真实质感。

但逸散在四周的深渊气息却被扰动，因此缠绕着李小缺的躯体，宛如来自地狱的锁链般将他拉扯到另一个世界中去。

眼前骤然一暗，等再亮起时，目力所及之处唯有无穷无尽的血肉。

上下四方，除去前路之外，都只有蠕动血肉堆积成的墙壁。

鲜红而刺眼的颜色令人心悸，而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是要让人陷入疯狂。

一根根青筋和血管缓慢蠕动着，偶尔喷溅出深红色的浓稠血浆。

跟在李小缺身边的团子忍不住回头看向背后，却发现背后只有蠕动的血肉之墙，根本看不到任何退路。

“传说源界的深渊是一种拥有着生命的特殊世界，一切被抹杀、湮灭的存在，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在此处获得重生。”

李小缺说罢，又提醒道：“在这里不要动用魂术，魂术引来的灵魂黑沙正是陨落生命的精华所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灵魂黑沙应该对深渊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你躲在我身后就好，一切有我。”

“嗯，俺最听话啦！”

团子一听这话立刻就怂了，因此规规矩矩地躲在李小缺身后，俨然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李小缺此前从未来过深渊，就算是创世圣人，也只是有过少许耳闻。

正因如此，他也不敢落地行走，只是凭借圣力托着自己和团子缓缓向前飘飞。

飘了不知多久，不断单调重复着的血肉通道终于发生了变化。

四周的空间骤然开阔，耳畔始终回荡着的粘腻蠕动声转化为节奏感极强的砰砰声。

与此同时，一股夹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又有星星点点的血浆从下方溅射上来，沾染到李小缺和团子身上。

举目四望，此刻所在却是个洞穴般的地方，四面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口，其中有的空空如也、有的在喷溅血浆和热风，也有一些延伸出粗壮的血管，彼此间纵横交错成网。

而在最上方，一颗硕大的猩红心脏被极粗的血管悬吊在顶端。

耳畔不断回响着的砰砰声就是从那里传来，团子抬头看着那颗正在跳动着的硕大心脏，忍不住问道：“那个......该不会就是？”

“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试试。”

此时的李小缺也没有把握，但他也不需要有什么把握。

反正这里是深渊，无论怎么破坏和毁灭，都不会波及到其它地方。

一身圣力鼓荡，眉心独眼悄然睁开，散发着浓郁毁灭气息的黑光再度凝聚。

黑芒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上方的巨大心脏，但却并未引起空间湮灭。

很显然，深渊空间远比太虚界空间坚韧得多，但即便是如此坚韧的空间，在触碰到湮灭之眼释放出来的光线时，也产生了剧烈波动、荡起一阵阵涟漪。

片刻后黑光收敛，李小缺前额独眼闭合，背后微微见汗。

开启湮灭之眼会对他的肉身造成极大负荷，此前李小缺就已经有些察觉，这次刻意多开启片刻，正是为了试探出自身的承受极限。

“三息时间，我肉身就会受到湮灭气息影响，开始缓慢消亡；以此推演，我如果不顾一切释放湮灭光线，肉身应该能支撑九十次呼吸，然后灰飞烟灭。”

暗暗记下自己的极限数据，李小缺抬眼看向上方的硕大心脏。

那心脏已破了个大洞，此刻里面正不停涌出鲜血，而在大洞后方，洞穴顶部的血肉之墙也被破开，里面漆黑一片，似乎是另一处空间。

“走，咱们过去看看。”

李小缺轻声开口，拉着团子向上方遁去。

从血肉之墙的破口遁出，外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李小缺和团子向黑暗中飞遁片刻，见到无数破碎的废墟飘荡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那里面有高耸入云的神殿、有恢宏大气的庙宇、有拄着巨剑向远方凝望沉思的巨人石像。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但它们都已失了颜色——这并非光线所导致的视觉误差，而是真真正正褪去了本来的颜色，只剩下死寂、枯干的灰白色本体。

“这、这是！”

漫游在无边黑暗中，从无数废墟里穿梭而过，李小缺在穿过一处格外华立繁复的建筑群落废墟时，忽而顿住了脚步。

在创世圣人的记忆中，有一座古老的源界神殿，它是一切修行道的终点、也是源界传说中文明的发源之地。

而眼前这片废墟，如果为它添上足够的颜色，它就跟创世圣人记忆中的源界神殿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