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脚步微顿，却还是大步走出去，二娘在后面追赶几步，到底放心不下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

二娘叹口气，沈姝她也喜欢，这几年明里暗里救济他们。

可是，沈家，他们高攀不起啊，老六虽然不差，可也是个穷小子，跟留过洋的公子比，太卑微了。

老六走进那片林子，里面有很多他们美好的记忆。可惜，现在都要成为回忆。老六“碰”地一声用力锤打树干，树叶哗哗作响，纷纷掉落，老六手上的血顺着树干流下来。

城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老六有所觉，他在所谓的政府里面打杂，时刻关注着政局变化，老六担心村里住着不安全。可是，城里也不见得有多好，一旦出事，就成了瓮中捉鳖，逃都没地方逃。

老六正为难，陈家和沈家的婚事已经开始准备，陈良也已经从国外回来。

九月十九，是沈姝的生辰，老六依旧手脚灵活地爬上树，精准地抛出一块石子，落在沈姝的窗上，沈姝有所觉，推开窗子看到了老六的示意。

沈姝悄悄走出后门，来到不远的山脚下，“老六？”

老六领着她往林子里面走，今晚月色不错，他怕被人看见给沈姝惹来麻烦，毕竟，沈姝已非自由身，“给你。”

沈姝迟疑地接过来，“是什么？”

“明天我要出门，要很多天才能回来，明天是你生辰，我提前把礼物送给你。”老六解释着，也许下一个生日他没办法再送她礼物。

“谢谢。”沈姝很珍惜地抱在怀里。

“你，不看看是否喜欢？”老六迟疑问。

沈姝笑了，“你送的我都喜欢，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存。”

老六笑了，更多的却是无奈和不舍。

俩人正说着话，忽然由远及近传来喧闹声，村里还隐隐传来火光，“不好，可能出事了。”老六低呼，难道是他找沈姝出来被她家里人发现了？

沈姝不想连累老六，催促着，“老六，你快走，我自己回去跟家里解释。”只要他们没抓到老六，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老六却一把拉住沈姝，“先别走，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说完推着沈姝，“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不让你出来，千万别出来。”

老六将沈姝藏好，三步两步跑出去，远远看见一些拿着刺刀，操着生硬汉语的士兵，老六心沉到谷底，不会是鬼子吧？他早听说过鬼子的行径，难道他们村子要遭殃？

村子里已经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不时传来枪声和喊叫声，老六想起姐姐和外甥还在家，不由地担心起来。

老六赶紧奔回林子里，催着沈姝往山上跑，沈姝诧异，“出了什么事？”

“鬼子来了。”

沈姝白了脸，村里不时传来的惨叫让沈姝心惊胆战，“老六，怎么办？”

老六面色凝重，“你还记得我们从前躲雨时的那个山洞吧？你从小路上山，去山洞里躲着，那个山洞一直往里走可以走出去。”

“那你呢？”沈姝无措地抓着老六的胳膊。

“我去找姐姐和外甥，我要是回不来，你就一直往前走，可以到另一个村，记住了吗？”老六交代着，“从那个村子再绕到咱们村里，如果村里没人，你就进城去。”说完，又掏出兜里的所有银钱塞给沈姝，“拿好。”

沈姝神情悲伤，“老六，我跟你一起去。”

老六大着胆子摸了摸沈姝的脸，郑重道，“你不能去，你这么漂亮要是真有什么闪失，我会后悔一辈子。”

沈姝泪流满面，扑到他怀里，她知道自己身手不如老六，去了也不过是累赘罢了，“老六，你千万小心啊，我等你回来。”

“快走。”老六催促着，惨叫声已经越来越近，低声喊着，“千万不要出来，听到没有？”

沈姝用力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

这些年沈姝亏得不受重视，在村里也不像城里一样受束缚，沈姝可以经常跑出家门，继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爱管她，老六带着沈姝满山跑，所以对山里沈姝比自家大院还熟悉。

老六出林子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所到之处比他想的还要惨，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村里人一个个倒下，有的还被挑开肚子、剁了手脚，不时发出一阵阵惨叫，鬼子以杀人为乐，伴着张扬的笑声。

老六握拳，这群畜生！三胖、老刘叔、马二婶......都没了。

老六不敢再走村里，绕了大圈回了家里，在外屋发现外甥的尸体，孩子浑身是血，早已经没气，内室中不时传来二娘的呼喊声，老六跑进去，二娘正被两个鬼子欺辱，老六悲愤欲绝，抄起从厨房中摸出的菜刀，对着其中一个鬼子头就砍了下去，鬼子晃了两下倒在地上。

老六第一次杀人，鬼子双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地样子，鲜血顺着鬼子的断头奔涌而出，吓住了老六，另一个鬼子见状，抄起身旁的枪就要射杀老六，二娘见状一把扑了过去，“老六，小心。”替老六挡住了枪口，老六趁这功夫，挥手就把刀扔了出去，刀落下，鬼子也倒下，二娘却也不行了。

“姐。”老六悲怆地叫着。

“老六，快走，有鬼子。”二娘催促着，他们家出现枪声，附近其他鬼子会听见，一旦再进来人，拿着枪的鬼子哪里是老六能对付的了。

“我们一起走。”老六眼泪夺眶而出，他就这么一个姐姐，现在却死于非命，他怎么甘心？

“走，不用......管我们。”二娘推着他，“走的远远的。”说完，二娘就断了气。

老六强忍悲痛，将二娘和外甥在床上放好，收拾家里吃食，又点了一把火，烧了房子。

二娘和大宝没了，两个鬼子也死了，老六不敢耽搁，山上还有沈姝，她不能再出事。

老六跟来时一样，从村外绕道，临到山脚下偷偷爬上经常爬的树，沈家是村里的大户，什么好东西都有，不同于村里女人的黑黄和皮肤粗糙，沈家的女人都是漂亮且保养的细皮嫩肉，这些都成全了鬼子，沈家成了鬼子享乐的地方，男人们早已横死，但凡有些姿色的女人都被扒光了衣服供鬼子玩乐，女人的哭泣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老六握了握拳头，脸上青筋绷起，如果他的沈姝也在，那么这会儿也会像这些女人一样被侮辱。

老六抄起刚刚从鬼子身上搜到手榴弹，一股脑地扔进了沈宅，村里的人几乎都死了，这些鬼子不会让这些女人活命，与其会后让鬼子杀了，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碰碰”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受惊地鬼子从沈宅中跑出来，老六迅速窜下树，不再犹豫地跑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