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空中星辰点点，月牙如钩。

王白石从第七维稳志愿小队的总部回到磐石大厦，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兽人回想着刚刚队长做出的安排——

让楚萌萌和赖小正负责郊外的巡逻和维护江北市和西陵市之间的交通运输，穆雨负责超市区域，高坚负责药店区域，而平时还要“替磐石大厦做事情”的自己，则是负责自由巡逻，同时提供支援。

让王白石意外的是，队长的语气和小队中交谈的气氛，并没有让王白石感觉他们对为磐石大厦工作的厌恶和不齿，倒是感觉这只是一种选择，就像留在维稳志愿小队一样，同样只是一种选择，无所谓正确与否。

此行被误会倒是没什么关系，被加上了负责自由巡逻的任务更不是什么大事，最最重要的是确认了穆雨并没有死亡，她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王白石进入脑中世界，脑中的天空可以比夜空更黑暗，更深邃，也可以比白天更明亮，更灿烂，这全在王白石的一念之间。

不过王白石大多数时候还是喜欢不那么刺眼的省电黑夜模式，将所有的背景都调黑，只有透镜和金液在天空中熠熠生辉。

王白石挥手，将【未完成六级经验瓶】召唤过来，发现穆雨死亡的那片记忆碎片已经消失不见，再将注意力聚焦【未完成的六级经验瓶】，却看到它的注释是：

【未完成的六级经验瓶：完成度为15%】

果然，误以为穆雨死亡的那片痛苦的记忆碎片已经消失不见了。

至此，王白石根据目前的条件，总结出来三条关于【苦痛侍者】的【六级经验瓶】的构成法则：

第一，必须是痛苦的回忆，痛苦程度越大，可以提供的完成度就越高。

第二，必须是自己的记忆，别人的记忆不可以。

第三，必须是真情实感，当这部分造成主体意识痛苦的记忆，被主体意识确认为是假的之后，便不再提供任何【六级经验瓶】的完成度了。

其中，第三条也就是说，想要编造一个感人的、痛苦的故事，让其成为回忆的一部分，这种做法是不可行的。

与此同时，王白石还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六级经验瓶】的记忆碎片并不等同于书妖上书写的信息。

书妖上书写的信息语句能不能存留，取决于现实世界的真实模样；

而【六级经验瓶】上的记忆碎片是否作数，则是取决于主体意识是怎么认为的，这与现实世界的真实情况无关。

否则的话，就不会出现之前穆雨死亡的记忆碎片可完成35%，而在自己了解到穆雨没有死亡之后，记忆碎片的完成度降到了零。

这也就是说，【六级经验瓶】并不能像书妖一样给与对于现实世界的占卜。

王白石手掌托起那片娜迦的记忆碎片，晶莹剔透的玻璃在兽人的掌心转动，五指合拢，将碎片握在手中，闭上眼睛，让娜迦的记忆缓缓地流入自己的意识中。

这些记忆因为并非王白石自己的，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总所记忆的时间仅仅是上午、下午、晚上和深夜这种在一天之内的标度，却没有日期年月日，因此王白石并没有办法将其按事情发展的顺序将其排列，只能先挑选出一些字感兴趣的情感。

其中一片碎片中所包含的情感是感兴趣和吃惊，王白石将注意力灌注在那块碎片上——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昏暗，王白石平躺着，身下软软的，香香的。

虽然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是怎么回事，但是流入王白石的记忆碎片让他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面前是深灰色的天花板，窗户正在开着，外面有汽车行驶过的轮胎擦地的声音。

王白石侧过身子，看到身边躺着一个女孩子。

她的面容姣好，穿着吊带睡裙，侧着身子，将两只手合拢垫在头下，正在面对自己静静的微笑。

单身二十载的王白石看到这梦中才会出现的一幕，差点跳起来尖叫，可是他却听到自己发出疑惑、不敢相信的女声：

“凤儿，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自己吐出的声音是如此熟悉，王白石刹那间就想起，这是上官楠的声音。

突然的惊醒让王白石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我”是上官楠，躺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叫做张凤儿。

我们的关系很好，“我”对她既依靠，又有稍微的惧怕。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全都告诉你。”张凤儿将脸凑近上官楠，王白石本以为自己的心跳会加速，可是内心除了一种正在生长的安全感和正在消退的恐惧感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上官楠记忆中，当时的心境...

张凤儿将嘴巴靠到上官楠耳边，小声道：

“因为我找到了变异之后的一些秘密。”

“这些秘密似乎其他人都不知道。”

“还记得你说我前段时间，有些不像是我自己吗？”

王白石没有发出任何指令，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嘴巴中发出上官楠的一声“嗯”。

这是观察视角？平时在将身体交给格罗加尔或者罗丹青操控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小楠，在告诉你我们发生了什么，和我发生了什么之前，想要先和你解释一些事情。”

张凤儿的眼神中流露出有些兴奋的光芒，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上官楠：

“我们是什么，或者说，除了肉体之外，我们还剩什么。”

“肉体之外...”王白石听到上官楠自语着几个字，思考着，答出了一些零碎的话语：

“肉体之外，还有大脑？灵魂？还有意识？”

张凤儿笑道：

“这些答案都对，但是不准确。”

“肉体之外，我想将其定义为脑中世界。”

“这个世界的构成共有三层，本能，记忆和灵魂；而存在于脑壳中的大脑严格来说只是以上三层的物质基础，并非物质世界的组成。”

“而这以上的三层并非是所有生物都拥有的，举例说明的话，比如大多数植物，比如一棵树，一只向日葵，它们的茎和枝干拥有向光的本能，可除此之外，它们并没有记忆，更没有灵魂。”

“再比如一只兔兔，一只老鼠，它们拥有吃东西和交配的本能，同时也会通过记住经历过的事情塑造独属于自己的记忆，并靠此躲避危险，获取资源。可是除此之外，它们并没有完整的灵魂。”

“再比如，一个人，也就是变异之前的我们，我们拥有‘食色性也’的本能，同时也拥有过往的经历塑造其的记忆，并且，我们在成年后拥有成熟的、完整的灵魂，也正是因为每个人的灵魂不同，我们有的人会有执念，会有高级的感情，会对特殊的情况作出特殊的判断，甚至会有‘舍鱼取熊掌，舍生取义’这种选择。”

三层的脑中世界的结构...这是种有趣的说法...王白石的注意力渐渐由张凤儿的美丽面孔和裸露的肩头，转移到她所说的内容中去。

他又听到上官楠开口问道：

“嗯嗯，你说的这些，那次在去你们班上上课的时候，我也模模糊糊听到过一些。”

“可是，这些和变异之后的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王白石在张凤儿笑容中看出了些宠溺，听她解释道：

“当然有关系。”

“小楠，你应该知道，变异改变的不只是我们的身体，也改变了我们的脑中世界。”

“不过，对不同的人改变的并不相同。”

“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几乎是所有的人的脑中世界都被赋予了对应魔兽的本能。”

“比如，变异成兽人的人会有讨厌蔬菜和易怒的本能，而娜迦会有喜欢水和潮湿的本能，哥布林会变得更喜欢重复性的劳动并更喜欢阴暗。”

“第一层的魔兽本能是所有人都能获得的，脑中世界中的第二层，也就是记忆，却只有少数魔兽才能获得。”

“我见过有的魔兽在那晚醒来之后，获得了从未学习过得知识和前世的记忆，包括记忆中有存在各种祈祷仪式和祭祀仪式的小楠你，也属于这少数。”

“而第三层，也就是变异之后，除了本能、记忆之外，脑中世界还多了一个意识的人，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一个。”

张凤儿向上官楠这边又靠近了些：

“也就是我。”

上官楠并非多重意识者，而她的一个叫做张凤儿的好朋友是多重意识者？

而且这个张凤儿对于脑中世界的理解好像比自己要多很多...

上官楠听到张凤儿的话之后，心跳加快，提起了兴趣，她虽然只是获得了第一和第二层的改变，可是她能想象到张凤儿获得第三层的改变会有什么不同。

这根本就是本质的不同！

自己所获得的，无论是娜迦的本能还是记忆，说到底都是死物，是能自己单向的感受和提取，并不能与之互动。

而张凤儿的脑中如果获得了一个新的灵魂，那就相当于是多出来一个人啊！可以在脑中对话，商量事情，甚至帮助控制身体的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