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北境公爵，想要见国王一面也没那么容易。

法雷斯王国的现任国王是罗兹·法雷，今年三十有五；

自打他继位以来，王都的百姓生活水平蒸蒸日上；

城区沿着河道扩展了约两里，容纳了不少慕名投奔的民众；

原本的城区的建筑则进行了翻新；老旧的建筑被拆除，新颖而坚固的砖石房子一栋接着一栋地拔地而起——而原本的居民只需要到亲戚家借住几天，就可以免费搬入这宽敞明亮的新居之中；

广场、酒馆和棋牌室也都被修建起来；乞丐被安排到了建筑队伍之中，虽然劳累但至少有口饭吃；街道整洁而明快，士兵每晚都会在街道上做巡逻——当然，他们最大的任务是把那些醉汉送回家。

这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商人或是手工业者；少部分的人居住在邻近城墙的位置，他们以耕种为生——当然，神恩城附近的那点儿农田并不足以维持如此雄伟的都市的日常开销。

粮食、黄金如同流水一般从王领、中境被运输过来，又好似浪涛一样飘荡而去——粮食最终进了“五谷轮回之所”，而黄金则由这样的货物换成了那样的资源……

看起来挺好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理查德公爵在入城之前这样想着。

神恩城的百姓们无不赞颂罗兹·法雷的丰功伟绩，认为他是一位仁慈圣明的君主；国王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满溢着光辉荣耀的名声——纵然实际上和他没什么关系。

歌姬的婉转曲调和舞女的动人身姿并不能让国家繁荣昌盛，罗兹对于这一点并没有太过深刻的认知；他只知道，自己只需要尽情地享乐就可以了，天下的事情并不需要自己去管理。

是的，并不需要他去管理；不如说，要是让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英俊男子去治理国家，神恩城不出三天就会变得混乱不堪——他本来也不是作为一位国王被培养的，原本他应该成为一位亲王，但谁能想到王子居然在巡游中碰到了那种事情……

城里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神恩城真正的掌控者、守护神并不在神恩堡。

常年居住在烈阳堡中的首相迈伦斯大人才是缔造这一切的大功臣。

他日以继夜、不辞辛劳地工作着；很少有人见他从神恩堡中走出，最多是见到他在城堡楼梯的平台上进行晨练——久坐不利于健康，“黑阳”大人相当清楚。

没人见过他征召风尘女子入堡；烈阳堡里面的伙食虽然质量上乘，却也称不上是珍馐——和神恩堡中国王享用的那份比起来，就如同松软甜美的布蕾丝卡风糕点和粗硬生涩的旧干粮一般。

偶尔会有成车的黄金运入烈阳堡；但很快这些黄金就又会被运出去，没人知道为什么。

对于“黑阳”迈伦斯大人，理查德公爵在内心之中是带着些许抵触的；他也知道，这次宣告东境公爵入都城述职八成是他所为——罗兹国王应该不会管述职相关的事情。

虽说如此，流程还是要走一番的。

入城之后，理查德公爵按照会见国王的外交流程走了一番；他先是在贵族专属的晨曦堡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得以进入神恩堡面见国王。

很显然，国王对于这次述职会面并不是很满意——和理查德公爵没关系，单纯是因为这半天里面他必须要面对一个衣着华贵板着脸的中年汉子，而非千娇百媚的神恩城金牌舞姬罗恩菲利亚——理查德公爵再英俊帅气也是个大老爷们，而罗兹国王的性取向很正常。

当然，这次会面相关的一切事宜还是由迈伦斯大人主使的；包括在旁充当观众——正式一点儿的说法，叫观摩——的神恩城大小贵族，以及会客厅中的各式各样的新鲜花草装饰——那些是凌晨刚从白龙河畔采集来的，娇艳得很。

理查德大人对于这次述职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纵然他知道这只是走个场面，但这无疑是他必须履行的责任。清晨，理查德大人认真沐浴、刮面，穿戴得整整齐齐，对着银面镜仔细地打量衣服上的装饰与徽章是否合乎礼法，随后才进入神恩堡的会客厅，面见罗兹国王。

罗兹国王和六年前理查德公爵所看到样子相比，似乎更加虚弱了一些——他明明正处于男人最强壮的时候，并不瘦弱的身体里却看起来没什么力量；

肥肉在他的肚腩上囤积，就算是宽松华贵的王袍也遮盖不住这一点；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涣散无神，脸色倒称不上苍白——但那红润看起来也生硬得很。

理查德公爵在自己的封臣脸上见到过那种颜色——据说那位精力旺盛的侯爵新找到了一位美艳无比的小妾，“放飞自我”半个月后神色憔悴，用补药硬生生把脸上的神色给补了回来。

这没问题吗？据那位侯爵后来的述职，吃了补药之后身体虽然不再空虚乏力，但他的记性却变差了不少。

对于理查德公爵精心准备的述职言辞，罗兹国王显得相当不用心；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但很难划过低头陈述的理查德公爵的脸；理查德公爵所汇报的领内各项情况他听不懂也不想听，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耽误时间的闹剧。

理查德公爵心里也清楚得很，所谓的述职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然而，内心的荣誉感和肩头所背负的责任让他必须认真完成述职，这样才不会辱没了东境公爵怀特家族的名号。

等理查德公爵口干舌燥地汇报过最后一项情况之后，这场无聊的戏码总算可以落下帷幕了；双方都在内心之中松了口气。

国王先行离开了会客厅；观摩的贵族们也纷纷离开——他们还是从公爵高水平的述职报告之中学到了一些东西的。

理查德公爵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也知道，正戏还没开始呢。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由于低头过长时间而略显麻木的脖颈，走出了会客厅——

“理查德大人，请留步。”公爵刚走出神恩堡的会客厅，一个年轻的贵族便迎了上去，行了一礼——他的身边还有着十余个侍从，看起来排场十足：“在下是烈阳堡的侍卫长劳伦·韦尔。”

随后，劳伦简要地说明了下自己的来历——首相大人，他的叔叔迈伦斯·韦尔邀请理查德公爵赴神恩堡做客，请理查德公爵务必携家眷一同前往。

正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