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刃锋城，刃锋堡。

这里原本应该是沃尔家族从名号到实际完全掌握的地方；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它虽然还挂着沃尔家族的名号，其实际的主人却已换了一个。

“勒兰大人，赫博大人有消息要给您。”侍卫敲了敲房间的门；这房间原本是公爵大人处理公务时候用的，名为“公爵之间”；现在他的主人把他改成了“刃锋之间”，寓意着刃锋堡最高权力所集中的地方。

毕竟，原本的主人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严肃成熟的格调——年近六岁的曼特·沃尔公爵并不是很喜欢这里，他对糖果玩具和漂亮温和的女仆姐姐更感兴趣，而这些显然是不适合搬到这里来的；

新的主人也不好意思直接把这里变成“灰”之间。

毕竟北境绝非他一个人的北境，哪怕现在的公爵只是一个孩子。

“讲。”勒兰并没有让侍卫进屋。

谈话被打断的勒兰侯爵心里带着一股子无名的火气；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不是那么愉悦，面前交谈着的对象更是让他宛如被四根杠铃压在肩头一样气息不畅。

“赫博大人所带领的两万士兵已经抵达了刃锋城郊外，预计下午即可按时到达猎户村。”

“安排他们在刃锋村之中住下，不要惹是生非。”勒兰的语气相当严肃，面对自己对面的贵族也更加有底气了些——当听到“赫博”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条消息八成是什么了；

而这消息没有对眼前之人隐藏的必要，相反，还能够进一步地威慑对方、让自己的话语更有重量。

因为赫博是他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之前，勒兰让他带着灰领内的以及灰家族统辖下征集来的士兵们向着刃锋城进发——数量在两万五千人以上。

刃锋城原本征集来的士兵们也没有遣散，现在，北境已经聚集了十万之众——这几乎可以说是北境所有能用于常规战争之中的力量了。

当然，这十万人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刃锋城或是刃锋村，吃也吃穷了；这些人目前被分散在刃锋城附近的诸多贵族领之中充当壮劳力、为了预防这些人勾结反乱，勒兰特意将那些互相不太对付或是八百年不联络一次的贵族们分配到了一起；

而附近贵族领的军队都被安排在了刃锋城，这一手安排可费了勒兰侯爵不少头发——但也确实证明了他的实力，原本因公爵逝去而略显混乱的北境贵族之心被成功压制住；

但这个压制显然是有时间的；勒兰侯爵虽然拳头大，但也没大到能能打趴下所有北境贵族的程度；

相反，贵族们看到的是，这家伙在统领全局之后，连个莱因领都打不穿；纵然之前公爵和莫格公子都死在了那里，但……你总不至于害怕到连士兵都不敢派吧？

对此，勒兰也是有苦难言；这些贵族虽然表面上服从自己的管理，但也只是“顺势而为”；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儿不称职、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会有意见、借此大做文章；

眼前的事情就是如此。

“您又调集了如此多的士兵来到刃锋城。”布尔多伯爵原本比陈年袜子还臭的表情虽然有所收敛，但依旧不打算给勒兰一点儿好脸色：“您有信心长久维持他们的粮食供给吗？”

这个布尔多伯爵是最让勒兰头疼的贵族之一；勒兰将两万士兵安置到了他的领土内作为壮劳力，他在借此完成了领土内紧缺的几项建设工程之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嫌他们吃得太多；

他来这里正是向勒兰请求的：能不能赶紧把那些人全都派遣回去？

这次，他是实在受不了才亲自来刃锋堡的——毕竟之前他已经向着刃锋堡寄出了数封信件，但除了第一封信被勒兰以看似言辞恳切实则假大空的言辞给敷衍过去之后，剩下的信全都渺无音讯；

因为勒兰知道，凭借自己的声望，如果把这些士兵全都派回原领地，下回可就叫不来这么多的人了；而且，战斗力和具体日期都无法得到保证——所以他必须要把控制权全都拉住；

当然，名义上是拉在六岁公爵的手里面。

“我的居民们已经开始抱怨了；曾经，酒馆里面的吟游诗人歌颂我的仁慈，连酒鬼都在应和着称赞，因为我能够让他们吃饱饭；现在那些拉弦的家伙开始从陈旧的历史里面翻出来一些暴君的故事来讽刺我，路人听见了都会叫好。”布尔多伯爵摇晃着脑袋，“这样下去，我连税收都快无法保证了，大人！”

“莱因领的问题尚未解决。”勒兰的语气坚定得很，并没有半点儿要妥协的意思：“大人，你要知道，这是整个北境的血海深仇，我们英勇而伟大的主君、代表着希望和未来的继任主君，都在那里被卑鄙无耻地杀害了……只有寡廉鲜耻的人才不想为他们复仇。”

“在讲究廉耻之前，大人，请考虑一下民众还能不能吃饱饭，这是税收的来源，是你我能在这里高谈阔论的基础。”或许别人要讲究下礼义廉耻，但你这个在宴会上射杀其他贵族的人渣不配——这是布尔多伯爵内心的真正想法。

伯爵并不傻，他猜得到勒兰的真正计划是怎么样的——但他并不感兴趣；掌权的人是灰家族的人还是沃尔家族的人，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甚至灰家的人更好一些；

毕竟，勒兰在之前为了争取贵族们的支持，给了贵族们不小的好处——比如把原本直属于沃尔家的一部分村庄划分给听话的贵族，再画个大饼许愿：如果能够拿下莱因领的话，那里的土地我要先这么这么分，再这么这么……

由于莱因领实力不太强，打穿他们在不少贵族心目中并不困难。

只是，这些士兵们在哪儿吃饭这可是和贵族们的利益密切相关的。

“如果说您真的希望为我们的公爵报仇，这件事情应该尽早进行。”布尔多伯爵对这个问题一直很疑惑，“十万大军，这个数目几乎是莱因领的十倍，只要强压上去，难道还有不攻克的道理吗？”

不身处这个位置的人是不会知道情况多复杂的。勒兰感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