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十四桥
作者:曾诸 | 分类:玄幻 | 字数:1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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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午后雷雨
“琳琅聪敏伶俐,只是年纪小太莽撞妄为,待再长几岁,性子沉稳些,定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伍逸弯下身将掉落在延龄发梢的白花捻起来:“至于嫁娶之事,当你情我愿,姑娘家的下半辈子确实应当好好思量。”
人家姑娘自然是情愿的,那这话就是说他自己不愿意喽,延龄也是看不透伍逸:“年及弱冠,身居高位,却无一妻半妾,知道的说你清心寡欲,不知道的说你龙阳之癖。待你我这桩婚事告吹,你那龙阳之癖的传闻怕是更加满天飞,血气方刚的男人,倒愿意顶着个污名做柳下惠。”
原本只是想闲聊,怎不自主竟讽起他来,人是出来散心的,怎好坏了心情,延龄于是赶忙换个话题又道:“方才我就在想,这么多的桂花做糕定是做不完的,拿来酿酒是个好点子,转念还是打消了念头,酿了带不走,埋在你将军府的地下,待成了我也喝不到。那就只能多做几个香囊,府里的三姑六婆阿姐阿妹一人一个,当是离别之礼。”她嘴里说着,眼睛却是时不时飘向不远处的王府大门,竟期盼有一个人会走出来或者走进去。
伍逸对延龄转话前的调侃却不以为意,反正国都里说他断袖的,说他龙阳的长舌人多如牛毛,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且反倒多亏这污名免去了七街八巷的媒人们日日来敲门。
“别人的想法,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埋的酒和做的香囊。”
“香囊是可以多做几个给你,但是酒嘛,就说说而已,我对酿造一窍不通的。”延龄掂量了一下篓子里的花,站起来瞧了瞧天色道:“要不然晚膳我们吃酒栈吧,点一壶桂花酿,当是离别宴。”
伍逸浅浅一笑:“重逢宴都未曾吃怎说吃到离别宴了。”
“重逢?”
“于我来说是重逢,于你应是……初见。”
延龄走近伍逸一步,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仔细去瞧他的脸,眉心微微聚拢:“你的意思是你之前见过我,但是我没有见过你。”
伍逸不应话,只是噙着笑,忽觉两人的距离颇为贴近,延龄那直勾勾的眼神让他有些口干舌燥,呼吸快了几个拍子。
幸得她发梢上粘着的几朵白花牵走了视线,伍逸伸出手很自然地一朵一朵摘下,温声细语:“你啊,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
延龄不躲这过分亲昵的动作,她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边想边道:“可是——我好像见过你,一棵开满花的大树,我坐在树下捣弄着花,你站在不远处……”
捻着一朵桂花的手僵在半空,随指尖一抖,翩然落下,打着螺旋圈圈,飘出了几步远。
伍逸突然抓住延龄的双肩,语气也是延龄从未听过的激动和讶异:“月月,你还记得什么?”
“月月?”
怎又是这两个字?
伍逸方惊觉失言,正不知如何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突来的一声惊雷,暂将两人的‘对峙’打断。
随之而来的是猝不及防的瓢泼大雨。
幸得不远处的遮雨亭不至于让两个都不便用法术的人淋成落汤鸡。
狼狈跑入亭的一小段路上,伍逸脑袋里一边想着等会儿要如何掩盖刚才的失言,一边又情不自禁欢快不已。
原来,月月的记忆里有他,那树下的丫头也曾在他转身后,看了过来。
午后的雷雨来势凶猛,雨水顺着亭檐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将两人的衣衫头发湿了个半透,委实狼狈不堪。
反正湿了,延龄干脆坐在湿答答的栏椅上,把装花的篓子护在脚边,用裙衬盖住。捣腾一番后才抬起头去看伍逸,用淡漠的语气问道:“月月是谁?”
自己话音刚落,延龄发觉不对,这亭子……
而伍逸一入亭就已发觉,这亭中有法阵!
“是我魔怔了,将你错看成故人。”伍逸悄悄将手负去了身后,回得敷衍。
延龄此时已无意计较伍逸的话,直是觉着身处的地方玄乎,难测凶险,且她一进来还触及了外围的禁锢结界,现在怕是出不去了。
虽说可以用术法试着拼上一拼,可之后要如何跟伍逸解释?难不成坦白自己是个老不死的妖魔,隐成凡人苟且偷生?如若不然就得像之前一样又做消人记忆,损人身心的缺德事。
延龄重叹一声,想着算了,还是先静观其变,没准那禁锢结界探查到她没有威胁,过一阵就自行消退了。
伍逸与延龄想到了一处,且见延龄没有继续追问,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负在身后的手这才开始掐诀去试探法阵。粗略摸清此法阵所属火系,此地在容王府外,而外围布施的也算得上是高阶的结界,想来这个地方只有一人能为。
阵雨来得猛也去得快,不一会儿就又放晴了,亭檐的水滴渐渐变缓变小,然外围的结界仍固若金汤,让延龄越发不安。禁锢结界对凡人无用,可于她却是无形牢笼,看日头将过申时,难不成要找个借口不吃饭在此赏黄昏夜景?甚至是过夜……
说得过去才怪。
伍逸悄无声息收了术法,也松了一口气。
亭内的阵法原来是凤族的传送遁术,连接的是修罗域所属之地。齐胥国的凤族之人,无疑是容王府的钰夫人。而外围的结界却不是凤族所施,此等只进不出的强势结界,别说他现在体内仅剩的一层修为,怕是用上他的全部修为也得耗上数日。
“你相信这世上有仙有妖吗?”伍逸挨着延龄坐了下来,开玩笑道。
延龄忙着拧干浸湿衣袂的水,听到这话,偏过头若有所思看着伍逸,反问:“你信?”
“我是在想,你的容貌过人,似那说书人口中的九天玄女,还有那书上说的被贬下凡的仙子。”
如此奉承又轻浮的话从伍逸嘴里说出来十分不符他以往沉稳内敛的形象,也不知他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是凡人身躯受不得亭中的法阵,影响了神智?
延龄将视线挪回湿答答的衣服上,继续拧着,对伍逸的话置之一笑:“没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