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孙明东这一辈子喝进去的酒，不知都有多少吨了，但从没有今天这样痛快，觉得喝到嘴里的五十五度白酒，竟然能喝出一点甜丝丝的味道来！

“老弟……”

借着酒劲，孙明东的声音甚至有点哽咽，他其实万没想到就凭这么一场正常规格的酒席接待，就如此轻而易举不可思议地打动了如今在汉东省监狱系统内炙手可热的崔石。

要说吃饭喝酒，难道之前那些监狱长连这些基本的流程都不懂？

为什么好事儿最后会轮到我们平康监狱头上呢？

孙明东一时半会儿没太理顺这其中的具体缘由，但他确定不是自己因为喝多了而出现的幻听，的确是崔石亲口承诺，说金银血竭膏的项目落户平康监狱，这一点绝不会有错。

“孙哥，咱不喝了吧？”

崔石也从善如流，跟着孙明东的节奏改了称呼，酒桌上从开始的官方称呼喝到最后的称兄道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这也是酒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迅速拉近关系嘛。

“行，听老弟的。”

孙明东和几个平康监狱的领导其实也都喝得基本到了位，再喝下去就有可能要出丑的那种。既然事儿已经谈妥，这酒席也就可以散了。

不过……听说京州市的风俗是一条龙服务，这一点孙明东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可不能忽略了细节。

虽然对方口头已经答应下来，但在没形成合同之前，一切的口头承诺，都有可能是镜花水月。

身为老资格的销售人员，孙明东就算喝得人事不省，也不太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走走走，崔老弟，咱们是先去唱个歌，还是先去洗个澡？”

“这个不用了。”

崔石走到酒店门口，看看天色，还只是下午两点多，这个时候唱什么歌，洗哪门子澡啊。

“抓紧时间去监狱里，我还需要进一步深入考察，选择参与项目的具体犯人人选呢。”

嗯？！

孙明东一下子就有点醒酒，强烈的不安让他立刻变得患得患失。

还考察？

这不是都答应了么？

这个崔石，不会是酒劲过去了，现在就琢磨着反悔改口吧。

不行不行，必须敲钉转角把事情定下来，不能让事情有了变故。

使了个眼色，身边一个姓鲁的副监狱长顿时心领神会，很自然地就上前扶了一下根本没喝醉的崔石，把一条包装精美的香烟递了过去，笑道：

“崔老弟，抽烟？”

“哦不了，谢谢，我不会抽烟。”

崔石有些莫名其妙，刚才在桌上自己也表示过这一点啊，没有跟着他们吞云吐雾，这会儿忽然送烟是什么意思……

哦！！

跟那位鲁副狱长若有深意的眼神一碰，崔石顿时反应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不是一条烟，里面有东西吧？

这一愣神的功夫，那条烟已经塞到手里，崔石掂了掂，感觉里面是空的，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哟呵，看样子这还不是直接塞的钱，里面恐怕是银行卡之类？

顺手给退了回去，崔石摇头道：“我真不会抽烟，咱们还是工作第一吧？”

“呃！好好好，还是崔老弟年轻，有干劲！”

孙明东不敢强顶，只能顺着崔石的话头，使个眼色让鲁副狱长把东西收回来。既然崔石执意还要去监狱里“考察”，那也只得由着他，最好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的变化才好。

下午三点，平康监狱的全体在押罪犯再次在操场集结，一个个脸色都有点懵逼。

咋又集合了？

上午问的那个问题，许多人都感觉有点后怕。

虽然说各监区领导有言在先，不管什么奇葩问题都先答应承认下来，就能加分就能减刑。

可……

回头仔细想想，尤其是那些高声叫嚷着白骨精就是我杀的那些人，都有一点不由自主的担忧。

不会把这个什么白骨精的案子，真的栽到我们头上吧？

天地可鉴，我们根本不认识白骨精，怎么可能是我们杀的！

这回可得长个心眼，不能再被忽悠了。要是再问白骨精的事情，万万不能傻乎乎的自己承认，这可是加刑甚至挨枪子儿的事儿，监区领导之前的承诺，怕是未必靠得住呢。

可是崔石目光在平康监狱九监区所在的方队里扫了一眼，锁定了初步疑似是奎木狼的那个犯人，随即微微一笑，问题的内容不再与白骨精有关。

大名鼎鼎的崔氏三问，上午只进行了一问，就已经初步确定了金银血竭膏项目落户平康监狱。然而剩下的两问，依然是让平康监狱领导班子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黑水河、火云洞都是怎样的代号。

莫非这个崔石同志，在秘密调查一件巨大的涉黑案件，所说的这些代号，都是内部通行的暗语？

哎呀，如果是这样，那崔石可就不只是京州市监狱一个普通的管教副监区长这么简单，既然背负着神秘的任务，很可能就有一个对应的神秘身份。

是从……上边下来的专案组？？

糟了糟了，刚才我还给专案组的同志塞红包来着，会不会不太好？

孙明东心里不禁有点打鼓，时不时看一眼崔石的脸色，却看不出太多的内容。

崔石经过几个只有他自己和目标人物才会懂的问题，底下数千犯人的答案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但他基本能够确定，除了奎木狼之外，另外两个目标，黑水河河神鼍龙，和火云洞洞主红孩儿，都并不在平康监狱。

接下来，便是和奎木狼的单独会面了。

安排这样的会面非常容易，崔石只用了挑选合格工人的名义，就很轻松地选择了包括奎木狼在内的大概百八十号年轻力壮的犯人，挨个到谈话室里一对一的谈话，和之前在女监的工作方式基本相同，也没引起孙明东等人特别的关注。

平康市监狱九监区个别谈话室内，崔石终于和奎木狼相对而坐。

“老奎啊，找你可真不太容易。”

崔石轻轻一笑，率先提起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