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有什么好看的。”

崔石大着舌头，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走！我带大圣看看去！”

九头虫忍无可忍，借着酒劲拍案而起，不由分说地拉着崔石就走，转过几根雕龙画凤的廊柱，到了碧波潭底水晶宫深处，远远只见宝光氤氲，瑞气千条，有宝贝养在此处，大放光明。

“大圣请看。”

九头虫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向前一指，道：“这就是原本放置在金光寺宝塔顶上的佛光舍利子，另外还有得自凌霄宝殿的九叶灵芝草相衬。大圣是见过世面的人，看我这两样东西，还过得去么？”

这九叶灵芝草，原本就是万圣老龙王的那个独生女儿悄悄溜到天上，趁人不备，从王母娘娘的花圃中偷来的。所以九头虫从媳妇儿口中也听过一些有关天庭的描述，觉得也无非是灵花仙草遍布、仙官神将云集之类的场面，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哦？

崔石醉眼朦胧地瞥了一眼，就又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去，虽然没说话，但脸上不屑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猴子，这么高的眼界？！

九头虫这回可真是没了辙，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如同毒蛇一样在啃噬着他敏感的自尊心。

当年路过祭赛国金光寺，这佛光舍利子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修道千年，从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宝贝，甚至在此宝附近修行玄功，大有清心宁神的功效，对修为很有裨益。正因如此，他才不惜冒险作法，从祭赛国把这东西偷盗过来。

可现在，在人家眼中，这宝贝似乎连被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真的这么差劲么？

“走啦走啦。”

崔石再也没瞅过那佛光舍利子哪怕一眼，摇摇晃晃地笑道：“九兄好酒量，我可是有点不行啦！没想到这碧波潭里的美酒，竟然别有一番滋味，论品质当然不能和天上蟠桃会相比，但酒劲怎么这么大……”

“这是内人亲手酿的酒。”

九头虫心里装着别的事，心思显然没有放在酒水上，只是随口敷衍。

“今天就到这儿吧！赶明儿有机会我把八戒和老沙都叫过来，八戒那厮肚肠大酒量也好，到时候再来跟九兄喝个痛痛快快！”

崔石在一行人的恭送中，一步三摇地出了水晶宫，时不时还嘟囔几句美酒佳肴之类的词儿，对碧波潭奉为至宝的佛光舍利子却始终只字不提，仿佛那不是宝贝，而是丢到垃圾桶都没人要的废品。

“他奶奶的！”

崔石一走，九头虫眼神立刻恢复清明，哪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贤婿，咱……回去吧？”

万圣老龙王倒是很高兴，这个传说中的煞星来了一趟碧波潭，本以为是上门寻衅找事，最起码也得把好容易偷来的佛光舍利子交过去，才可能保个平安。可没想到竟然从头到尾只是喝了一顿酒而已，这可真算是意外之喜。

“他奶奶的！”

九头虫理都没理万圣老龙，望着崔石离开的方向，又骂了一句。

“贤婿不必在意。”

万圣龙王劝道：“这个齐天大圣美猴王，早在五百年前就受天庭的招安，做了几年弼马温，后来更是天庭正式册封为齐天大圣，让他管理蟠桃园。再后来，大闹蟠桃会，醉闯兜率宫，花果山前战过十万天兵，炼丹炉里熬过三昧真火。贤婿你也别不爱听，若论见过的世面，咱们的确没法跟人家比啊……”

“我知道！”

九头虫没好气地丢下一句，闷着头自己又走回放置佛光舍利子的地方。

宝光依旧，瑞气不减，但这个之前还让九头虫引以为骄傲的佛光舍利子，这会儿却越看越不顺眼，总有一种人家的垃圾被自己捡回家供起来的屈辱感。

“你说……这佛光舍利子，真的就那么不堪？”

九头虫在佛光面前沉默了很长时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问身边的老龙王。

“咳！”

万圣老龙苦笑道：“咱们觉得不错，那就行啦，你管那猴子怎么说呢！自从这佛光舍利子养在碧波潭中，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别说你我的修行，就连碧波潭里的各类水族，也都受益匪浅，怎么能说不是宝贝？”

闻言，九头虫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毕竟，这舍利子的功效是亲身体会过。

“老子不服！”

他心里憋屈得厉害，也忘了身边只有一个岳父老泰山，直接口无遮拦地重复道：“老子就是不服！齐天大圣怎么了？大闹天宫又怎么了？现在还不是为了一个破烂取经的任务，辛苦十万八千里路。这事儿早就被无数大妖笑得不行，说当年花果山猴王的霸气全被如来佛那一掌给打没了，活下来的是个没什么精气神的受气猴。”

“老子还就不信，他就真的见过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比我这舍利子强上许多的？”

九头虫越说越来气，到后来更是不顾万圣老龙王的劝阻，身形一晃，化作一只灵巧的水蛇，身子左右一扭，迅捷无匹地破开水势，钻出碧波潭。

离开水面，水蛇又是在空中一个转折，化作一只毫不起眼的飞虫，追着崔石的方向飞了过去。

光凭这神奇的变化之术，九头虫的神通就可见一斑。

“哼，我倒要看看，这猴子是虚张声势吹牛皮，还是真的有这么高的眼界。”

九头虫不敢跟得太近，借着路旁树枝树叶的掩护，远远地缀着，很快就来到破败的金光寺中。

“八戒！老沙！老唐！”

崔石人还没进寺门，就高声叫嚷起来。

咦？

九头虫暗暗好笑，但却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猴子不是拜了唐僧为师，一路护送西行么。现在听这个称呼，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尊师重道的意思嘛。嗯，这还差不多，多少有那么几分绝世妖猴的风采，若是真的心甘情愿给一个废物和尚当徒弟，那这猴子就真废了。

“大师兄。”

“猴哥！”

猪八戒和沙和尚双双出现，把崔石迎了进去，似乎谁也没注意到崔石衣襟后面停着的那只小小飞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