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洋放开他的胳膊，园长小人儿轻轻揉搓被抓痛的手臂，小声嘀咕，“看你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

“别废话。”周洋洋忽然打断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这其实是为了你们好呀。”园长小人儿笑嘻嘻地说道，“你们想，这里毕竟是妖精世界，人类才是异类。再加上之前那妖精四处散播谣言，很多妖精都把人类当成怪物看，要想改变你们在它们心目中的形象，这法子再好用不过了。”

方小圆和周洋洋互相看了一眼，纳闷儿道，“谁把我们当成怪物看了？”

从她踏入这妖精世界开始，遇上的妖精几乎都是友好善良的，从没把她当成什么洪水猛兽。

“你们没遇上，不代表不存在呀。”园长小人儿的解释十分牵强，听上去很难自圆其说。

这时，角落里传来灯塔的声音，“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他自己？”方小圆没听懂。

白色小人儿走过来，拍了拍园长小人儿的肩膀，“园长，你就实话实说吧。”

园长小人儿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刚刚的话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是大家发现了一直以来统治妖精世界的可怕园长其实只是个人类小孩儿，连只妖精也不是，他要想继续做这妖精世界的统领就必须想方设法服众。

“既然人类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当个统治者不是很合理嘛。”园长小人儿说，“再说我也没有骗人，如果没有你们，我们不可能发现并且除掉那只邪恶妖精。你们就是大英雄。”

听了他的解释，周洋洋仍然认为这个解释不妥，“不管怎么说，说谎就是不对的。”

“我是园长，这里的事由我说了算！”园长小人儿的态度忽然强硬起来，“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园长，难道发个大事报还需要向你请示吗？你以为你是谁！”

“你统治这个世界的方式不过就是威胁和恐吓，你以为那些被关进地牢、丢进抛弃箱的妖精真的服气吗？它们怕的根本不是你，而是被你随意处置却无力还击的现实。”周洋洋的话掷地有声，重重敲在园长小人儿心上，“不得民心的统治是不会长久的，不管你用多少谎言来掩盖都没有用。”

“你胡说！”园长小人儿忽然大声喊，“我是园长！我就是这里最厉害的，它们是因为我的能力强才拥护我！”

“是吗？那烟囱大街上发生的事怎么解释？”

听了周洋洋的话，园长小人儿愣住了。他想起铃铛妖小同浮在空中大喊“园长来了”，大家纷纷仓皇而逃的模样。“那是…那是因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自己也听不清楚了。

周洋洋盯着他，让他更加无地自容。经过内心一番激烈的挣扎后，园长小人儿垂下了肩膀，沮丧地说，“我知道，我是一个失败的园长。”

他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头，十分痛苦地说道，“你说得对。其实根本没有妖精拥护我，它们都讨厌我，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妖精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吓住了，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连方小圆和周洋洋也感到很吃惊。他们不知道，“纸老虎”园长也有脆弱的一面。

从认识园长小人儿开始，他就是个“狠角色”。虽然身体只是个人类小孩儿，灵魂却更像是个强大的压迫者。他对待妖精们的方式简单粗暴，只会惩罚，从来不讲道理。可是这个时候，当他意识到错误，承认自己并不是个称职的统治者时，那只从来只会用暴戾手段解决问题的纸老虎忽然之间被撕破，露出了一直躲在里面的那个脆弱的小男孩儿。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快要忘了，无意之间闯入妖精世界时，他也只是一个小男孩儿而已。作为“异类”，想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他只好用看似坚固的外壳包裹住脆弱的内核。在他心里，妖精们不怕他，他就该怕它们了。

不知为什么，方小圆觉得此时的园长小人儿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看上去可怜又无助。她悄悄靠近他，小声说道，“其实我并不讨厌你。”

园长小人儿瘦小的肩膀忽然停止了耸动，他抬起头，认真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方小圆说。她歪着头想了想，补充道，“一开始确实有一点，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小孩儿，所以我不讨厌你。”

“我也不讨厌你。”驯鹿妖走上前，对园长小人儿说道。

“我也是。”

“我们大家都不讨厌你。”

妖精们纷纷开了口，园长小人儿看着它们，眉头舒展，满脸都是惊讶，“怎么会？是我让园徒把你们抓起来，施了咒语关在冰室，你们怎么会不讨厌我呢？”

“可是你也救了我们。”驯鹿妖说，“没有任何一只妖精是永远不会犯错的，谁也不敢保证。就算是人类，也有犯错的权利。”它伸手拍了拍园长小人儿的肩膀，“我们已经原谅你了。”

周洋洋走上前，“对不起，刚刚是我把话说得太重了，我向你道歉。”

“不。”园长小人儿摇了头，“你说得对，没有人应该为说实话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我，我说了谎。”

“那倒不一定。”方小圆说，“虽然我们已经打败了邪恶妖精，可是还有成千上万数不尽的妖精的灵魂被困在海塚里，能救它们的只有你。如果真的能把它们救出来，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大英雄！”

驯鹿妖从小口袋中取出那只刺海螺，递到园长小人儿手上。“给，这是你让我取的典籍。”

园长小人儿接过刺海螺，看了看摊开摆在一旁的海塚地图，“好！我一定要把它们全都救出来。”

大家重新围在一起，再次为如何拯救这些被困住的妖精灵魂而激烈地讨论了起来。灯塔扭过头，发现方小圆独自站在一旁。

“你不加入大家吗？”它问道。

方小圆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