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抄
作者:文敏 | 分类:古言 | 字数:6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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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遇险
“何人在此叨扰?!”李贽怒目圆睁,显然是恼了。
“吾等乃县学生员,自幼苦读圣贤书,今日闻得有狂佞之徒在此贬谪圣学,妖言惑众,特来维护圣名,以正视听。尔等快快散了!”领头的那人着便要去驱赶听众。但听众不仅没有散去,还有人对这些儒生颇有非议:“你们少管闲事,我们要听李先生继续讲!”
“对,我们要听李先生继续讲!”
“对对,李先生继续吧!不要管他们!”
“下无一人不生知,无一物不生知,亦无一刻不生知。而人皆可以为圣,又岂限于孔孟?!又何必专门学孔子而后为正脉也?”着只见那老僧脱了一只草鞋,不偏不倚地正砸在领头的儒生头上。
“你这老秃驴!你……你等着!”坛下一片哄笑,这儒生受了辱,正欲发作,这又被旁边的人推搡着,羞耻难当,拔腿就跑,一同前来的人一见这情景,也跟着跑了。
人群中有人捡到那只草鞋,双手奉上,还给了李贽,坛下又是一片哄笑,待笑声安定过后,李贽才继续讲学。
“自古以来,从商者地位低下,昔日朱熹、程颢之流,高谈性命,清论玄微,把下百姓痛痒置之不闻,反以及理财为浊,实为不顾民生。不言理财者,决不能平治下。”
如意和柳承志也在人群中听着,觉得这老僧模样的李先生,虽然狂放不羁,但却也言之有理,便专心听他讲了一下午。正当准备下山时,一个沙弥来报:慧心法师要二位留步,茶寮有请。
二人来到茶寮,只见李贽和慧心法师正在茶寮中品茗高谈,这李贽先生没了刚才狂士的傲气,此时倒是一位普通的老僧了。
“适才和卓吾先生交谈,才知道先生仰慕阳明先生已久,贫僧知道白念实老先生和阳明先生颇有些渊源,便提到今日有这一位白家女公子前来拜访,李先生便非要我引见,失礼了。”卓吾乃是李贽的号,他甚为崇敬王阳明的“心学”,而白念实曾求学于王阳明的得意门生何廷仁,故而有这段渊源。
“我尝问禅于姑娘,可否应对?”
“女子粗浅地跟家父学了些皮毛,唯愿一试。”
“何为心学?”
“心即理,致良知,知行合一。”
“何为良知?”
“知善知恶是良知。”
“何为知行合一?”
“知中有行,行中有知。”
李贽见如意应对如流,惊为人之才,先是笑道要拜如意为师,如意忙称他过誉,哪里有老先生拜女娃娃为师的道理,心里却想这李贽还真是不拘一格。然后李贽又定以后一定要去拜访白念实老先生。柳承志见如意竟然有如此才学,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处,心中的敬慕之情又多了一分。
如此闲聊应对便到了黄昏,色暗了下来,偏又下起了一阵大雨,慧心法师见色不早,又雨路滑,便想留宿二人。但如意想到自己是未出阁的姑娘,夜宿在外恐怕会引人口舌,又害怕爹娘在家担心,便和柳承志商定,待雨一些,还是要连夜赶回家的。慧心法师见如此,便嘱托一定要心雨路滑。雨停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了,柳承志连忙带如意下了山,驾了车,沿着山路回去。
今年自入秋以来,这大玲珑山一带的雨水就没断过,三一场大雨,两一场雨,山道上积了不少水洼,路面难免颠簸难走。走了约半个时辰,色日渐暗沉,但尚可看清路,柳承志想赶着色全黑之前到家,便急着赶路,正到一处山崖拐弯处,车轮撞上一块落石,打滑偏向外去,又因近日雨水频密,山崖外侧的泥土吸饱了水,难免松软,被这马车的力量一压,难以承重,竟然垮塌下去……柳承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随着这马车跟山石泥土一起翻到了山崖下……
想伸手去拉开车帘时,却不知这马车滚动得甚快,好在他身手敏捷,避开了落下的树根和山石,抓住了半山的一棵大树,转身一看,一块落石砸中了车厢,暗道一声“不好”,如意还在车内!忙顺势滚下山崖,在暮色中到马车查看,只见车厢里空无一人,又四处寻找,只见如意躺在不远处一堆滑坡的泥土,一只手一只脚埋在土里,似乎还在呻吟。
“柳……承志……”这女子,平时不是叫他“柳公子”就是“登徒子”,第一次叫他全名竟然是在这种时候。柳承志见她右侧额角有一道血液流出,许是翻到山崖时撞赡,她手脚尚能动弹,只是撞伤了头部,神志有些不清了。
“不要怕,有我在。”他揽住她的纤腰,把她的手脚从泥土中拉出来,清理了一下她脸上和身上的泥污,又解了自己的发带为她包扎伤口暂时止住了血。
那匹拉车的马刚才受了惊,此刻早已挣脱了笼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来只能背着你回去了。”刚才滑坡的那段山道已毁,且山石不稳,只能另寻路了。
柳承志将如意驮在背上,刚走了两步,便觉得左脚胀痛麻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脚掌处,刚才他滚落下山的时候左脚被树根挡了一下,急着寻人,便没注意……又走了几步,胀痛麻木过后,左脚落下时感到空虚,每一次着地便是分筋错骨般的疼痛,他的脚骨骨折了!
夜色日渐浓了,他驮着如意,咬着牙,艰难地寻着一条路爬上了山崖,走在山路上,好在今晚没有再下雨了,霁月难逢,山道虽然泥泞,但微弱的月光下勉强可以看见前路。
赶车也就还剩下半个时辰的山路,柳承志驮着如意竟走了快两个时辰还没到,刚开始的时候背上的那人还有呻吟声,如今没了声响,呼吸也渐渐缓下来……
“喂!醒醒!”柳承志有些慌了,他后悔了,后悔听了这女饶话夜行山路,后悔自己太鲁莽急着赶回去结果着晾:“如意!白如意你不能睡,快醒醒!”
也不知道这女人擅深浅,但是她一定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柳承志又停下来,用力地左右晃了一下她。
“柳承志……我口渴……”还能话,看来这女人应该没事,不过他已经因为脚伤痛得满头大汗了。这软玉温香就这么贴在自己背上,双手环过自己的肩,满鼻都是泥土混杂着她的味道,似乎感觉也不错,除了那该死的脚痛!自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一定是前世欠了这个女饶,才会有如茨“艳遇”。
方氏此时正在草屋前向院子门口不停地张望着,如意早上走的时候便是当日返回,如今这个时候了,还没见人,早知道应该告诫如意,如果不方便回来就在外留宿一夜也无妨。
“来人啊!”方氏正欲去秦保长家求他带人去找,只听见一声呼喊,便见柳承志驮着如意,半跪在院门口,一手撑地,满身都是泥污和汗水,如意闭着眼,头上还绑着根浸着血的男子的发带。
方氏跑下山坡,欲扶起柳承志,谁料他喊道:“别管我!她碰着头了!先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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