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新的东西，人们都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混合肥，对大颂人来说，是一个全新东西，人们从来没想过，种地竟然还有可以从市面上买得到的“粪肥”。

虽然，人们很早以前就懂得给种植的粮食施加养分，知道人畜的粪便，后来又知道草木灰等东西可以给粮食添加生长的养分，所以，人们把所有可以促进粮食生长的东西都称之为粪肥。

肥料…这词似乎更合理一些，肥的原料…可那么多圣贤为什么就不知道用这个词呢？圣贤们都是读圣贤书的，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士子清流，是清贵高贵阶层的人，农事，是贱民们的工作，所以，农事的东西，他们从来不管。

有过一个笑话，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一群所谓的读书人，士林清流，御使言官们，为了表示要引导天下人事农，于是集天下士子之智慧，耗国库数成之钱粮，废三年之时，终于写出一本册子…没错，一本薄薄的《劝农》。于是，皇帝为之动容，大加奖赏，士林为之鼓舞，天下传颂。

但是，耗费了那么多人力财力和时间写出来的一本册子，天下却没有一个农民看，即使派了读书人去讲解，也没有人一个人去听。

因为，这本由圣贤弟子们闭门造车写出来的《劝农》，简直就胡说八道，比狗屁还要臭，谁有工夫去看去听啊，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所有关于农事的字词句子，都是粗糙的，因为，这些字词句子，大多数是农民造的，说的，圣贤大儒，及他们的弟子们五谷不分，又怎么懂农事？不懂，又怎么说？

所以，只有粪肥，没有肥料和养料这么“文雅”的词，所以，当大颂的人们，听到肥料两字时，他们认得，却不知道是啥玩意儿。

肥料是新事物，是提高大颂粮食产量的希望，是龙广宁富国强军中兴大颂的希望。所以，在推广和销售上马汉山都采用了新方法新模式。

肥料的销售，必须与种地和田租挂钩，而且，利润并不高。

事实上，为了让利于民，马汉山本来想赚一笔的生意，最后直接将利润让出去，而且代理商也不许赚钱。

商人重利，明知没钱赚的生意，是不会有人做的。所以，马汉山让龙广宁放血。

怎样放血？当然是现代社会，特别是丑国最常用的办法，政府补贴。

现在的肥料的成本还是挺高的，几个原因，一是氮磷钾基本上都是采自自然或用有机方法生产，所以产量起不来，成本高昂。

比如用量最高的氮，现在真的没有办法用化学合成，而用土办法取得的氮，成本很高。事实上，土办法取得的氮肥，并不是现代概念的化肥：氮肥。而是碳酸氢铵、钾、多种酸等等东西的混合物，只不过，氢氨类含量大一点而已。

磷和钾，是未经提炼的自然矿物，同样也是含有多种成分，所以，马汉山把这种混合而成的肥料称之为混合肥，而不是复合肥。

虽然这种混合肥的效力，与现代的化肥效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这种混合肥却有现代化肥无法比的好处，就是不伤土。

现代化肥毕竟是合成的，用多了，土质就变了，良田会变瘦，熟地变生地，土质越种越差。而用这种“绿色环保”的有机混合肥，田却能越种越肥。

（种过地的人一定知道，以前很肥沃的田地，现在越来越瘦了，有些地方不得不大量施用各种禽畜粪、腐烂植物等东西进行改造土质，甚至需要人为丢荒数年让土质恢复。）

混合肥的代理，沈大掌柜、张兹以及临安的一些大商户盯很久了，现在马汉山终于说要推出了，商户们蜂拥而至。

“呵呵，谢谢各位老板赏面光临瓦缸寨集团新产品推介会，这次推介会推介的全部与农业相关，可以说是农资农具农技推介会。本次推介会要推介的内容有新稻种、优良麦种以及混合肥以及新农技，还有多款新型农具。要说明的是，本次推介会中的混合肥，是特别产品，是惠农促农产品，是超时代产品，为了提高大颂国的粮食产量，为了让更多人吃饱肚子，本集团决定以成本价销售此产品，同时，希望代理商也能和我们站在一起，为大颂人能吃饱饭出一分力。”马汉山在前世煽动小弟们的情绪很拿手，但要做一款产品的推介，还要说的如此高大上，他还真的有点吃力。

“马兄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混合肥也让我们不赚银子代理？”沈五万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发问。

马汉山对大家笑了笑说：“商人重利，没有利润你沈大掌柜愿意做？早就看透你们这些奸商了，无利不起早，正常的利润，还是给你们的，只是，不可能有醉仙酒，油灯之类的产品高利润而已。不过，其他产品利润丰厚啊，比如这款脚踏打谷机，代理利润起码有十两……。”

脚踏打谷机，风柜，水车，新型铁梨耙……，这些东西，都是马汉山凭上辈子的记忆画图，然后弟子们研试出来的，基本上还原了他在上辈子见过，在这个世界没有的农具农机。特别是脚踏打谷机，这可是脱粒神器啊，绝对可以解放相当多的劳力。

“马兄弟，醉仙酒什么时候有得供应啊。”说到醉仙酒，沈五万又急了，这是最赚钱的东西，可是现在马汉山竟然断供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难道马汉山嫌钱多？

“快了，快了，别急…现在，说说混合肥吧，沈大掌柜，去年你就说要代理混合肥了，现在上市了，你怎么就无动于衷了呢？”马汉山笑道。

沈五万挠了挠头说：“这么重的东西，每石只给二百文利润，实在太低了，其实计算起来混合肥占用的仓库啥的，根本是一文都赚不到啊。而且，竟然还要我们对购买者进行造册登记，还要负责调查他们的田产，这功夫…实在太大了……。”

马汉山这家伙，虽然一心要改变大颂农民的现状，一心要提高大颂的粮产，但是，他又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他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代理商和销售商了。

混合肥的两百文，是朝廷补贴的，所以马汉山必须要对购肥者登记造册。这两百文补贴，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积累数据。

数据这个东西，在现代社会是热词儿，数据对现代社会的经济非常重要，现代社会的经济政策离不开行业的各种数据。

所以，马汉山也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摸清楚各州府田亩数，粮产数，种田人口等等，这些数据，可以为以后变革提供重要依据。

龙广宁一开始既不懂这些数据的作用，也不愿意给补贴的，但马汉山把数据的作用解释清楚后，他马上就同意了。

无论是不是要变革，掌握那些地主豪族们的田产佃户数据，那都是有利无害的，说不定哪天就可以用上了。

马汉山早就知道商户们会嫌二百文的利润太低了，那么重的东西，卖一石才赚二百文，还不如卖一斤煤油的利润，谁愿意卖啊。

但是，这是民生生意，不卖也得卖。

这话，别人说，甚至皇帝说都没用，但马汉山说却有用得很。不听皇帝的大不了砍头，人死一了百了。但不听马汉山的，极有可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赚钱，而自己只能在一旁流口水。要知道，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死并不是最可怕的，看着银子赚不到才是最难受的，看着明明自己可以赚的银子却被别人赚去了，那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所以，当马汉山的脸色变得难看时，在场所有的商户都开始怕了。

资本可以令人害怕，也可以令人疯狂，马汉山上辈子就知道了。所以，他故意黑起了脸，十分不爽的样子。做生意的人不怕皇帝砍头，却怕没钱赚，大家都担心，不卖这个混合肥，这家伙大概连其他东西都不会再给他们卖了。

沈五万和张兹的实力都很强，所以并不是那么害怕，其他一些较小的商户就不是那么淡定了。

一个建康府的联营商户小声说：“敢问马总，是不是只要代理这个什么混合肥就可以拿到更多其他产品的代理？”

小老板想当大老板，开拓精神和冲劲都比那些大资家足。

“范掌柜，你说的太对了，如果不愿意卖混合肥，以后本集团任何产品都不会给他，无论是代理还是零售、代卖都不会再有了。”马汉山一边说，一边掏烟斗点燃。

咝，这小子果然是这样，真绝啊，众人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马兄弟，这么重的东西…光是运费就……。”沈五万吱吱唔唔说。

马汉山吐了一口气说：“基于现实问题，混合肥采取小代理形式，就是一府一代。如果单独代理混合肥，而没代理本集团其他产品的商户，本集团会把混合肥运抵该府。”

“马总，本号没有代理贵集团其他商品，而混合肥的利润很低，但成本却不少，是不是可以……。”范掌柜依然是小声小气的，他卖的货物，都是二三手货，现在有一个拿一手货的机会，他希望试试，但他成本不多，希望马汉山在货款上能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