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哄的一下子散开，但叽叽喳喳的声音却还在她耳边环绕，她低下头扣着手指不安地站在那里。

“你就是夫人在路上捡回来的杂役丫头？！”，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斜看了她一眼。

“嗯”，她小声道。

“走吧，去洗澡，看你这一身黑得从煤矿里出来的难民啊？！”，见她有些手脚撒不开，刘妈一爪子拉上她的手臂，把她带往一个小房子里。

“这里面有刚弄好的热水，把自己搓干净换上准备的衣服就出来找我领差事，知道了吗？！”，刘妈插着腰指了指小房子里面。

“知道了”，她说完就跑了进去。

外面刘妈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总之不像是好话，她摸了摸水温，又看了看新衣服，跟外面的一些女人们一个样式的衣服。

似乎觉得很满意，她又跑回门后面侧着耳朵听了听，才放心地钻进热水桶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现在她的身份是什么不重要，她肚子已经很饿了，地上脱着她原本身上挂着的烂布衣服，她就算是记忆丢失也能感受到在被捡回来之前的生活，一定是三餐不饱很穷苦的。

靠在桶边她全身放松的思考了一下，比如自己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多少岁的孩子，比如这个袁府到底长几个院子，比如这里的花姑娘多不多。

刚思考一小会儿，她便耳尖地听见很小很小的西索声在这个洗澡的小房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先抱住自己的身体，安安静静地呆在水里仔细再听听。

没什么动静了，她以为是老鼠什么的窜动的声音，于是便放心地又放松身体，享受着热水包裹全身的舒适感。

忽然，水桶旁边窜出一个小公子，从墙角的柴堆里爬了出来，灰头土脸的皱了张包子脸。

她惊悚地往后一看，小声地问着，“你什么人？！”

怕小姑娘受刺激尖叫惹来麻烦，青衣小公子头也没抬的回应道那道女音。

“不好意思，路过转转没想到转到这里来了，打扰了姑娘你的雅兴，我现在就走……哦不，我等你穿完衣服再走，你放心我绝不偷看！”

原本是来瞧瞧让自己二哥心生仰慕的袁府嫡小姐长什么样子，但因为自己孤身一人，又没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袁府，所以只好爬墙钻了这个洞从墙角的柴堆里爬了出来。

虽然没有看见桶里女孩儿的样貌，但一看就知道人家在洗澡，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背对着他的她黑了脸，赶紧抓起衣服利索地穿了起来，但这个衣服里里外外三层有些复杂，她一边穿一边威胁，“你就这样老老实实低头，不许偷看！！！”

“是是是！！”，小公子头捣如蒜。

等她穿好衣服鞋子后，才走过去戳了他一下肩膀，“我好了……”

“啊！！！！！”，刚抬起头来的小公子见这干净素色的丫鬟服里面包裹着的居然是一块黑炭，忽然惊叫起来。

“？？？？？？！！！”

她瞪大眼睛五味杂陈地看着他，已经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惊愕万分了。

她知道自己长得黑，但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真让人伤心。

外面听见惊叫的人走过来问了一句，“途妖，怎么了？！”

途妖……这应该是在喊自己吧，她木讷地回答，“啊，没事刚刚看见一只老鼠！”

“没事就好，赶紧出来去找刘妈了”，后院杂役专用的地方，八卦消息传得很快，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她叫途妖，是新捡回来的黑女娃。

只有她自己还不知道，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呢喃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好勒，马上出来！”

她撒开脚丫子跑了几步要开门，又想起来那个贼一样的小公子，转头狠狠道：“臭老鼠，下次再乱爬我就去告发你！”

青衣小公子还没回过神来，一副“怎么会有女孩子黑成那样”的表情，于是他像是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蔫蔫儿地又往墙角柴堆里爬，想要回去好好吃些点心喝口茶压压惊。

途妖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又从长辈的眼里口里得知自己应该在十岁左右，于是她默默地将被捡回来的这一天当作自己的生辰。

老吴搬了一袋大米往后院厨房里抗，看见途妖已经在麻利地帮忙洗菜了，面上笑着跟她打了招呼，“途妖啊，被分在了厨房打杂呢？”

途妖抬起头来，白溜溜的眼白和一口白牙看着他，“嗯，谢谢你管家爷爷，听说是你把我捡回来的。”

老吴急忙摇头，“夫人没有命令我也不敢擅作主张，要谢就谢夫人吧。”

旁边跟她一起洗菜的另一个生得挺秀气的一个杂役女子对着她悄悄道：“你现在进了袁府可就要学会审时度势有自知之明了，办事儿机灵点儿，别惹得主子们烦，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途妖把眼睛从和蔼可亲的老吴身上移开，又掉头盯着旁边的那位女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素素。”

“素素姐，那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好啊，这后厨杂役里就咱俩年纪相仿，说不定晚上睡觉你也分在我旁边呢。”

“啊？我明明看见有好些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姐姐啊！”，途妖想了想进澡房洗澡之前见到过有人排列整齐地来取了东西。

“那些都是前院儿正经的丫鬟，都是伺候主子们的。”

途妖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这袁府分前院后院，前院是夫人小姐之类的主子走动的地方，后院是打杂的地方，而后院又有丫鬟小厮两派，丫鬟归刘妈管小厮归老吴管。

所以老吴不是总管家，只是后院杂役中管小厮的。

吃了晚饭，途妖坐在阶梯边看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残月。

厨房里的食物是主子们吃了剩下的，如果不够她们吃又会重新再做一些，等伺候完主子们吃完她们吃饭已经很晚了。

途妖双臂有些酸疼，还没适应坐在那里一直洗菜削菜的活儿，她一边捶打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神色不明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素素走过来找到她挨着一起坐下，她们就是下等丫鬟，中等丫鬟则是前院伺候主子们的，上等丫鬟便是主子的贴身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