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卵坨之美，大人小孩都爱吃。

可是，小芳自己没吃，带着刘青山给的十来个牛卵坨，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家里。

“奶奶，你看，这是什么？”她从蛇皮袋里抓出两个金灿灿的牛卵坨，一脸兴奋的看着奶奶说道，“牛卵坨欸，牛卵坨啊。”

“呀，牛卵坨！”奶奶双目发光的接过孙女手里的牛卵坨，很是惊喜的说道，“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这玩意了。”

“哈哈，奶奶，我袋子里还有好几个呢，让你吃个够。”

“小芳，这是你找的？”

“不是，是我从山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刘青山，刘青山给的。”

“哦。”奶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道，“小芳啊，还是你吃吧，奶奶不喜欢吃。”

“奶奶，你别骗人了，去年谭爷爷去山里砍柴，带回来一个牛卵坨，你看着他吃的时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芳将蛇皮袋里的牛卵坨全部捡出来，然后又随手捡起两个，“我去给谭爷爷送两个。”

“不许送，送给他干什么？”奶奶板着脸，有些生气，“去年他找了个牛卵坨回来，我让他给我一半他都不给，你也别给他。”

见奶奶还在因为去年牛卵坨的事情生气，小芳觉得好好笑，就笑道：“奶奶，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呀，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你还记仇呢。乖啦，谭爷爷以前可没少照顾咱们家，虽然他没给牛卵坨你吃，但是，从小到大，我可没少吃他给的鸡腿鸭腿。”

谭老头是村里的老猎户，虽然现在晚年颇为凄凉，可他年轻那会儿凭着一手打猎的好本事，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小芳父母英年早逝，就奶奶一人含辛茹苦的养大她，谭老头看在眼里，又深感小芳可爱，于是家中每每宰杀鸡鸭，总会给小芳送来两只鸡腿或者鸭腿。

小芳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孩子，也没念过太多的书，但是，感恩两字于她而言，就跟吃饭一样寻常简单。

现在谭老头老了，不打猎了，全靠政府救济生活，所以，每逢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便轮到她回馈谭老头了。

逢年过节的糍粑，杀鸡杀鸭时的鸡珠跟鸭珠，都会往谭老头家里送。

鸡珠跟鸭珠是本地方言，鸡珠指的是鸡腿到鸡屁股后面的肉。鸭珠同理。

这一部分的肉没有骨头，在这一带，从古至今，都流行将鸡珠鸭珠给老人吃。或许有人觉得，把鸡屁股跟鸭屁股给老人吃，是为不孝。

但是，要知道，在以前，或者说，即使是在现在，少数山里人的经济条件仍旧十分落后贫困的情况下，他们能把为数不多的肉分出去不少，其意义跟价值本身就高于鸡珠于鸭珠。

牛卵坨虽然不是什么肉或者昂贵的东西，但是，却是大部分人记忆中的美好。

奶奶虽然嘴上说不乐意给谭老头，可心里却还是会因为孙女的懂事而感到欣慰。

小芳带着两个牛卵坨到了谭老头家里。

最近，为了挖山药，她已经许久没来谭老头家。

看到小芳披着朦胧的夜色赶来，谭老头喜出望外，连忙从厨房里拿出前些天政府送来的一箱方便面：“小芳，你看，前两天政府的人给我送了一桶花生油跟一箱方便面来，这面我吃不惯，你拿回家去吃。”

小芳没接方便面，却将两个牛卵坨塞谭老头怀里，还故作生气的说道：“怎么就吃不惯了，谭爷爷你就是矫情，别人给你的，你就收好留着自己吃，别总是想着拿来送人。你要是实在不会煮面条，我就让我奶奶明天过来教你。”

“别别别。”一听到那个老女人要来，谭老头连忙拒绝，“谁说我不会煮的，我会煮，我就是吃不惯。”

“怎么吃不惯了？”小芳转身走入谭老头的厨房里，掀开放在角落里的米缸盖子，往里看了看，“你看你，米就剩下几斤了，还挑三拣四的。这面条有什么不好的？有什么吃不惯的？我跟你说啊，谭爷爷，我上初中住校那会儿，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天天吃方便面，现在有得给你吃，你就别挑了。”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个油，你一下子吃不了那么多，你就用个小一点的瓶子装，不能这样一大瓶放在灶台边上的，这温度一高，油很容易变质的。”看到谭老头直接将一大桶油放置在灶台上，小芳忍不住数落起来。

“还有这个盐罐子，又没有盖子，你这样放在灶台上，要是盛水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这些盐就废了。”小芳一边唠叨，一边将灶台上的油啊盐啊的捡起来，放置在灶台旁边的木头桌子上。

木头桌子十分难看，就真的是用几根木头跟铁钉拼凑而成的。

四个脚，两根横木，再加上拼成桌面的几根木头，所有东西用铁钉固定，就成为了眼前这张蹩脚又难看的木头桌子。

虽然难看，但好歹可以将东西放置在桌面上，而不是直接扔在地上。

这木头桌子的创作者就是小芳。

小芳会的事情虽然挺多的，但是木工这方面，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她把东西放上去后，又捡起扫把，一边在昏暗的光线中打扫地面、拾捡东西，一边说道：“谭爷爷，你看你，现在政府每个月都给你发钱，还发米发油，你的基本生活已经得到保障了，可是，你也不能因此就放松了，这地，该每天打扫，还是要每天打扫的，知道吗？”

“地扫干净了，环境好了，人住着才能舒服，身体才能好。而且，这扫地也算是活动锻炼，到时候不仅地扫干净了，身体也得到了锻炼，多好啊。你以后，记得要常扫地，知道没有？”

谭老头笑呵呵的站在门口，看着絮絮叨叨的小芳，忍不住乐道：“小芳啊，你看你，才多大呀，就这么唠叨了，以后要是成了家，你男人还不得被你唠叨跑了。”

小芳直起腰，佯装生气的瞪着谭老头：“谭爷爷，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好好好，我听小芳的，以后，肯定天天打扫房子。”

小芳笑了：“这还差不多。”

“哦，对了，谭爷爷，你喜欢吃咸粽子还是粘白糖的甜粽子？”小芳忽然问道。

谭老头楞了一下，笑道：“其实我喜欢吃有肉的。”

“啊？这可麻烦了。”小芳皱眉道，“今年的猪肉实在太贵了，所以冬至的时候，我不打算做有猪肉馅的糍粑了，我就打算做点花生板栗咸味粽子，或者做点茶籽灰水粽就算了。”

谭老头一听，赶忙呵呵笑道：“哈哈，小芳，我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我比较喜欢吃甜的，今年做灰水粽吧，沾白糖好吃。”

“真的吗？”小芳笑道，“那谭爷爷，我今年就不做大肚粑咯？”

“没关系，猪肉有什么好吃的，我就喜欢吃点素的。而且，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的，到时候你随便给我两条粽子就行了。”

“哪能随便嘛，我肯定把粽子做得比肉还好吃。”

......

“这味道真是一点都没差。”刘远河吃着甜美的牛卵坨，一脸回味的说道，“我已经好多年没遇到牛卵坨了，也好多年没有在山里遇到过牛卵坨了，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好运气，一下子就遇到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