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没有记错那人的长相，也没有画错。”夏霜再次肯定道。

贺紫衣眉头紧锁，似乎有事藏在心中。

半晌后，她悠悠开口，“这个人的名字没在记录册上，但他的确是在贺家做过短工。”

“来家里做工，不都是要记录，为什么他不在上面（记录册）？”

贺紫衣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内心没有刚才那样风起云涌。

她走向不远处的西窗前，望着屋外的随风而舞的树叶。一阵北风吹过，舞动的树叶从枝头缓慢往下落，跌入一处泥潭中。

树叶已经风会把它带向更好的地方，后来它才知那是死亡。

看着泥潭中散落的树叶，贺紫衣怅然若失，“夏姑娘，你有没有因为爱一个人而无条件相信他？”

“这……”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深奥，对于爱情白痴来说，夏霜觉得这个问题超纲了。

搞钱完事，碰什么爱情嘛～

夏霜在心里默默吐槽完后，无意间看到手上那张画，结合刚才贺紫衣的神情和问题，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瞪大双眼，惊讶地捂住自己小巧的双唇，说话结结巴巴，“你你……你该不会是……喜欢这画……”

后面的话，贺紫衣不用想就知道夏霜要说什么。

立即接过夏霜的话，说、“夏姑娘别弄错了，我不喜欢那画中人。”

“那你……怎么问那个问题……”

给别人妄下结论，夏霜心里很不好意思，说话声音明显变弱。

贺紫衣淡然自若，不紧不慢说：“以前我身边有位女使，名唤‘小月’。她爱上小厮，这本是好事。我同意小月嫁给那位小厮，后来某一天我发现，那位小厮不喜欢小月，他是报着目的接近小月。”

“那位小厮不会就是这画上的人吧？”

话刚出口，夏霜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帽问题。

那位小厮肯定是画中人，不然贺紫衣吃饱了撑的说这些事。

贺紫衣：“他叫杨威，是周小娘远房亲戚的儿子，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在记录册上的原因。”

夏霜注意力完全被那人的名字吸引，这名字取得也不怕讨不到老婆。

不对，人已经死了，这名字无所谓。

“既然是周小娘的远房亲戚，那怎么做了小厮，而不是当管事的？

“他来贺家务工是为了避祸，他不喜欢小月，只是贪图小月辛辛苦苦攒的银子。”

贺紫衣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夏霜见她这模样，这画中人是渣男无疑。

“你刚刚说他一年前就死了，不会是你……杀了他吧？”

贺紫衣身子怔了怔，冷笑道：“不然我怎么会肯定他一年前就死了。”

这话让夏霜不寒而栗，她以为贺紫衣是拿宅斗剧本，最多只会让对方受伤，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不过这也没什么感到奇怪，在这个封建时代。小厮只是奴仆，贺紫衣身为主子，不在意下人的性命也没有稀奇。

“那周小娘可知道她这个远房亲戚死了？”

贺紫衣摇摇头，“我仿造他的字迹留书给周小娘，她至今都以为她这位亲戚回老家去了。”

“这每个人字迹笔法不同，你不怕穿帮？”

贺紫衣微微抬起头，扬起自信笑容，“别人的字迹我看过一两次，就可以仿造出跟那人八九不离十的字迹。”

贺紫衣喜欢练字，会特意观察别人的字迹，这是贺紫衣这些年隐忍不发的解压方式。

伪造遗书！

夏霜不得不佩服贺紫衣这技能，搁现代就是仿字迹大师，什么王羲之、颜真卿书法全都手到擒来。

照这样下去，那得赚多少钱呐～

为了控制越走越偏的想法，夏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镇定道：“那位女使小月是不是走了？”

说起小月，贺紫衣眼中就充满难过。

小月的死，她也要负责任。

身为小月的主子，没有帮她识清人，让她错把坏人当良人，害了她的一生。

小月和杨威确定在一起后，贺紫衣不想让他们后半辈子在贺家为奴，就拿出自己梯己钱八十两，让他们去郊外置办一间小屋子，做点杂货生意，安安稳稳过下辈子。

谁知杨威拿到这个钱并没有去置办房子，而是拿去赌博，还把小月这些年存的所有钱都输了。

他要挟小月回贺家找贺紫衣拿钱，小月不去，他便出手打小月。

后来这事被贺紫衣知道，她出面帮杨威还清所有的债，然后要带小月离开，可小月已经怀孕，杨威央求小月不要离开。

贺紫衣没有办法，只好让小月自己选择，小月选择把孩子生下再离开杨威。

杨威死性不改，在小月怀孕期间吃酒赌钱，小月劝阻，却被他一脚踹开。当时小月快要生了，贺紫衣赶到时，产婆抱着一具死婴，小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这件事让贺紫衣明白，人善被人欺，畜生永远是畜生，不可能变成人。

经过这件事后，贺紫衣坚定了要为母报仇的决心。

小月下葬后，贺紫衣送杨威去阴曹地府。

听贺紫衣说完前尘往事，夏霜觉得杨威死有余辜。可更多的是，夏霜察觉到贺紫衣正在往偏激路上走。

这对贺紫衣来说，不是好事。

杨威行为固然可恶，可她不该私自处理。

在西原国，丈夫家暴妻子导致损害性命，是会被判刑。贺紫衣身为小月的主子，有足够的理由把杨威送进牢狱。

可她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直接私自处理。

心中埋藏着仇恨的种子，早晚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这刀会刺向敌人，也会刺向她自己。

夏霜不想贺紫衣越走越远，她报仇可以，但不能太过偏激，太过偏激的行为会导致行情大变。

思虑良久，“或许你……不该私自……杀了他。”

说这些，夏霜没有太多底气。因为她没有经历这样的事，没能亲眼见到杨威的恶，只能从客观的角度来说。

贺紫衣扶额冷笑，像是在嘲讽夏霜的无知。

“难道我要好好把他送进牢狱？我熟读西原律法，他进入顶多二十年，可小月和孩子永远都醒不来。进了牢狱，那些追债的债主也被隔绝，他在里面是享受，不是在受罪。所以，我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方法。”

最后这一句，夏霜意识到她不单单是指杨威和小月的事。

小月的死激发贺紫衣心中沉睡的仇恨，利剑在无形之中慢慢成形，没人能够阻挡。

话说到这里，夏霜才知道贺紫衣是属于安静背后疯狂的那类人。

她这潜藏的性子，怕是真的会害了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