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鼻如钩的黄衫人，忽然笑了笑：“咱们就要买你的话，一句话一钱银子如何？”

孙驼子的兴趣又来了，点头道：“好。”嘴里说着话，已伸出一根手指头。

浓眉大眼的黄衫人失笑道：“这也算一句话么？你做生意的门槛倒真精。”

孙驼子道：“这当然算一句话。”伸出了两根指头。

鹰鼻人道：“你在这里已住了多久？”

“二三十年了。”

“你对面这座宅院是谁的？你知不知道？”

“是李家的。”

“后来的主人呢？”

“姓龙，叫龙啸云。”

“你见过他？”

“没有。”

“他的人呢？”

“出门了。”

“什么时候出门的？”

“一年多以前。”

“以后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

“你既未见过他，怎会对他知道得如此详细？”

孙驼子道：“他们家的厨子常在这买酒。”

鹰鼻人沉吟了半晌，道：“这两天，有没有陌生人来问过你的话？”

孙驼子道：“没有……若是有，我只怕早已发财了。”

浓眉大眼的黄衫人笑道：“今天就让你发个小财吧。”就抛了锭银子出来。

两人再也不问别的，一齐上马而去，在路上时还是不住探头向高墙内窥望。

孙驼子低头，望着手里的银子，喃喃道：“原来有时候赚钱也容易得很……”

今天，是九月十四。

明天，九月十五，恰好是李寻欢的表妹，龙啸云的妻子——林诗音，三十三岁生日。

今天，来了一些与往日不同的人，会不会发生什么怪事？

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

……为什么？

………………

黄昏时，后园的小楼上就有了灯光。但戌时过了，小店里却连一个主顾也没有。

孙驼子长长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今天看样子又没有客人上门了，还是趁早打烊吧，也好……”

话还没有说完，小店里就陆续来了四批客人。

第一批是两个人。一个是满头白发苍苍，手里拿着旱烟的蓝衫老人；还有一个想必是他的孙女儿，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比辫子还要黑，还要亮。

第二批也是两个人，都是满面虬髯，身高体壮，不但装束打扮一模一样，腰上挂的刀也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第三批来的人最多，一共有四个。

这四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一个紫面膛的年轻人，肩上居然还扛着一根长枪，还有一个却是穿着绿衣裳，戴着金首饰的女子。

这女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姑娘，论年龄却是大姑娘的妈了。

孙驼子只怕她一不小心就会把腰扭断。

最后来的，只有一个人。

这人瘦得出奇，也高得出奇，一张比马脸还长的脸上，生着巴掌般大小的一块青记，看起来有点怕人。

他身上并没有佩剑挂刀，但腰围上鼓起了一环，而且很醒目，显然是带着一条很粗很长的软兵刃。

小店里一共只有五张桌子，这四批人一来，差点就坐满了。孙驼子忙得团团乱转，只希望明天的生意不要这么好。

只见这四批人都在喝着闷酒，说话的很少，就算说话，也是低音细语，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

孙驼子只觉得这些人每个都显得有些奇怪，而且这些人平日本来绝不会到他这种鸡毛小店里来的。

喝了几杯酒，那肩上扛着枪的紫面少年，眼睛就盯在那大辫子姑娘身上了。辫子姑娘倒也大方得很，一点也不在乎。

紫面少年忽然笑道：“这位姑娘，可是卖唱的么？”

辫子姑娘摇了摇头，辫子高高地甩了起来，模样看来更娇。

紫面少年笑道：“就算不卖唱，总也会唱两句吧，只要唱得好，爷们重重有赏。”

辫子姑娘抿着嘴一笑：“我不会唱，只会说。”

“说什么？”

“说书，说故事。”

紫面少年笑道：“那更好了，却不知你会说什么书？后花园才子会佳人？宰相千金抛绣球？”

辫子姑娘又摇了摇头：“都不对，我说的是江湖中最轰动的消息，武林中最近发生的大事，保证又新鲜，又紧张。”

紫面少年拍掌笑道：“妙极妙极，这种事，我想在座诸君都喜欢听的，你快说吧。”

辫子姑娘道：“我不会说，我爷爷会说。”

紫面少年瞪了那老头子一眼，皱着眉道：“你会什么？”

辫子姑娘眼珠子一转，嫣然道：“我只会替爷爷帮腔。”

她眼睛这么一转，紫面少年的魂都飞了。

那绿衣妇人的脸早已板了起来，冷笑道：“要说就快说，飞什么媚眼？”

辫子姑娘也不生气，笑道：“既然如此，爷爷你就说一段吧，也好赚几个酒钱。”

老头子眯着眼，喝了杯酒，又抽了口旱烟，才慢吞吞道：“你可听说过叶笙这名字？”

除了那紫面少年外，大家本还不大理会这祖孙两人，但一听到“叶笙”这名字，每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辫子姑娘也笑道：“我当然听说过，叶笙，不就是‘小李探花’李寻欢的徒弟么？最近他很出风头啊，据说就连快活王也想笼络他。”

“不错。”

“相传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而叶笙的‘小叶神刀’也不逊色，直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躲开过，这句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头子“呼”的将一口烟喷了出来，淡声道：“你若不相信，不妨去问问‘平湖’百晓生，去问问五毒童子，你就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了。”

辫子姑娘道：“百晓生和五毒童子，不是早就全都死了么？”

老头子淡淡道：“不错，他们都死了，就因为他们不相信这句话。”

辫子姑娘伸了伸舌头，娇笑道：“我可不敢不相信这句话，不相信这句话的只怕都是傻瓜。”

那面带青记的瘦长汉子，鼻孔里似乎低低哼了一声，只不过大家都已被这祖孙两人的对答所吸引，谁也没有留意他。

辫子姑娘看了大家一眼，忽又问道：“除了叶笙之外，还有什么人可称得上是英雄呢？”

老头子道：“你可听说过‘阿飞’这名字？”

辫子姑娘道：“好像听说过。”

她眼珠子一转，又道：“听说此人剑法之快，举世无双，却不知是真是假？”

老头子道：“铁笛先生、少林心宠、赵正义、田七……这些人的武功如何？”

辫子姑娘道：“这几位都是江湖中一等的高手，谁都知道的。”

老头子道：“阿飞的剑法若不快，这些人怎会败在他剑下？”

辫子姑娘道：“如今这位‘阿飞’的人呢？”

老头子叹了口气：“他也和叶笙一样，忽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只知道他是和林仙儿同时失踪的。”

辫子姑娘道：“林仙儿？不就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林姑娘？”

老头子道：“不错。”

辫子姑娘也叹了一口气，漫声道：“问世间，情是何物？偏叫世人都为情苦，而且还无处诉说……”

那紫面少年似已有些不耐，皱眉道：“闲话少说，书归正传，你说的故事呢？”

老头子长叹着，摇头道：“像阿飞和叶笙这样的人物，都已不知下落，江湖中还会发生什么大事？我老头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面带青印的瘦长汉子，忽然冷笑一声：“那倒也不见得。”

老头子道：“哦？阁下的消息，难道比我这老头子还灵通？”

那瘦长汉子目光四转，一字字道：“据我所知，不久就要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发生。”

老头子道：“在哪里发生？什么时候发生？”

瘦长汉子“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这句话说出，那孪生兄弟和第三批来的四个人，面上全都变了颜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