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追兵很机敏，在巨龙即将俯冲攻击的前一刻，他们四散而逃，转眼就钻进密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当巨龙降落，还不等靠近，迪伦的马就受惊逃跑了。他松开缠着胳膊伤口的布，发现伤口已经有些发黑。

白灵也看到了这个伤口，虽然不大，但明显武器淬了毒。

他仰头对白灵说：“朝这里喷一口龙息，用那种从你牙缝里漏出来的小火苗。”

“………这毒没事吗？”

“没关系，你的龙焰可以暂时抑制毒性扩散。我的体质不怕毒，虚弱几天就好了。”

“上来，我们是时候去北境了。”白灵半俯下身躯，方便迪伦爬上龙脊。

迪伦利落的爬上龙背，巨龙腾空而起，向着北边飞去。

隔了很久，迪伦才开口。“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开吗？”

白灵想起维里斯学士的话，平静的回答：“你又不是我的护卫，为什么要问。”

“那为什么来找我？你可以自己去北境解决你那奇怪梦，离奇的身世…我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吧。”

“迪伦，你在担心什么？”白灵有些奇怪，他一直以来表现的自信过头，甚至有些狂妄，现在竟然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你有号角，我们还有一种未知的联系。如果你不呼唤我，我又怎么能找得到你？”

“我呼唤你…？”迪伦的语气有些迟疑，“你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

“是的，很清晰。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迪伦似乎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梦中的地方会遇到什么？”

“也许什么都有可能——封印的怪物？看守财宝的龙？或者被藏起来的宝库？封印的魔神？”

“你真是…”迪伦无奈。“吟游诗人的故事看多了吧。”

化身为巨龙的白灵平稳的飞翔在天空之上，地面上是大块大块几何形的田地、丘陵、河流山川…一眼望过去，像一幅美丽的自然风光图，让人心旷神怡。

“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变身巨龙时，白灵的声音听起来要沉重许多。像是从龙的胸腔深处发出的震颤…

迪伦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的听她说。

“为什么红衣女告诉我，一定要找到你，并且带上你一起去北境之北。”

在先前赫仑堡发生的混乱中，红袍祭司给白灵传送了一段秘密语音，原理未知但极为神奇，就好像她前世看的武侠小说里那种‘传音入密’。

当时奥伯伦跳到她背上和龙肉搏，她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腾空起飞。这段‘瓦雷利亚语音’就这样传送到了她的脑海中。

[您的使命在北境之北，带上迪伦·赫加尔。]

极短的一句话，但信息量极大。白灵对自己所谓的使命有所觉悟，但为什么这里还有迪伦的事？

仅仅是因为他跳进了她的化龙池，和她有一种奇怪的共生联结吗？

迪伦再次叹气，他今天已经叹气三次了。“我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吧。我们俩像不像那种史诗传说里拯救世界的悲剧搭档，当世人在欢歌美酒里沉醉时，我们要默默的去某个地方赴死。还不会被人知道…”

“你这种行为通常叫做插旗。”白灵打断他：“也叫乌鸦嘴，比如某个士兵说，赢了这仗我就回老家结婚什么的。然后，果然就没有然后了。”

“…………雷妮思，你经常会说些奇怪的话。”

“习惯就好。”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似乎谁也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一直飞到天色全黑时，她们已飞过了颈泽，离临冬城还有一半的距离。以白灵的速度来说，只能说北境实在太广阔了。

气温也已经接近零下了，白灵没什么感觉——她现在对冷热都不敏感了，尤其是高温完全奈何不了她。

但是迪伦不行，他仍是正常人的体质，还中着毒。人已经开始有些迷糊了…

没办法，只能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先生火过夜。

变回人身后，白灵突发奇想，她在人类的形态下是不是也能喷火呢？

然而她憋了半天，连点火星子都没有喷出来。不由有些沮丧…

迪伦见状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子。”

白灵瞪了他一眼，自顾自铺了点树叶干草，准备睡觉。不过她没躺多久，还是良心发现，爬起身给生火的迪伦也铺好。

明亮的火光映照在墙壁上，虽然这处山洞中没有风，但火依然摇摆不定，时不时变换着一个奇怪的形状。

迪伦看着火出神，白灵则盯着墙壁上的光影。她总觉得，火印出来的影子很狰狞…一会像人，一会像野兽。她也伸出手，在墙上摆出各种奇怪的形状。

玩了一会，白灵睡着了。

迪伦扭头看了一眼，呢喃道：“也不知道假如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在迪伦的视野里，火焰中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不论是烛火、炉火还是篝火…那双眼睛似乎如影随形。

这就是复生的代价吧，光之王会一直看着被选中的人。以火焰为媒介，指引信徒前进的方向。

迪伦拨动着篝火，喃喃低语：“已经是最后一次了…红神，这次你会收走我们的命吗？”

天刚蒙蒙亮，白灵就惊醒了。

她又梦到了前世，在伙伴家喝着可乐唱着歌，几人一起追剧的时候。剧情正到了龙妈怀孕，韦赛里斯‘登基’的关头…然而正在发出征服宣言的马王却突然倒了下去，瞬间变成个活死人。

然后她就醒了。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白灵做过的梦始终是混乱又无逻辑的。有时候还会有很多杂乱无章的声音在她梦中不停呢喃，不停喊着‘雷妮思’。

可，我是白灵啊。我不是什么雷妮思…

迪伦和白灵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熄了火堆，然后默默的起身出发。

如果顺利的话，飞到第二天的黎明，她们就会看到北境长城…

白灵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她心底有种不知名的紧迫感，更牵挂远方中毒的雷加。

维里斯师父说过，她在梦境中的地方，也许会找到拯救雷加的办法。

为了她，也为了维斯特洛的将来，雷加不能死。

………………

与此同时，在神眼湖畔的行宫。

蕾拉王后正急匆匆向伊里斯国王的房间赶去，她边走边质问着身后的大学士。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不知道。陛下身上有很多细小伤口，但那都是铁王座留下的旧伤。完全找不到任何导致他昏迷的原因。要说新伤、只有一处…在他的肩上，是被火焰烧伤的。”

“只是烧伤？…等一下，烧伤？”蕾拉王后疑惑的停住脚步。“是普通的烧伤吗？”

大学士脸上涌现出恐惧之色，结结巴巴说道：“王后陛下，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蕾拉王后心中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伊里斯王是什么时候被烧伤的？难道是在混乱的时候，被雷妮思的龙焰燎到？

可恶，国王现在不能倒下。支持雷加的贵族们很多态度暧昧，她在密修会也还未拉拢到太多力量，根本来不及…

她急匆匆来到行宫，顾不上和御林铁卫队长废话，就扑到国王的病榻前。

在看到伊里斯王的第一眼，蕾拉王后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才短短两天，国王整个人就衰败了下去。

他的右半边肩膀完全变成了一处可怕的空洞…残缺的部分，就好像一个被勺子挖了大半的鸡蛋，伤口处的血肉组织不是新鲜的，完全像是死人的血肉，惨白泛着青。

残缺的血肉上，沾染着一层月白色的龙焰，它们依然在静静的燃烧着…

就好像以国王的血肉为柴薪，一直、一直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