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出去，外面的是谁？

王座之上，面容被奇异力量扭曲的人影翘着二郎腿懒散地坐着，十分随意地抛掷着一个黑色的面具。

上升，落下。

再次上升、再次落下。

“原来如此。”

随着一声低沉的叹息，像是玩腻了一般，抬手将面具朝前方扔去。

半空中的面具仿佛水银一样扭曲成了不规则的形状，然后重新化为了黑雾，融入了这大殿之中。

他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外界的那个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还在这里，外面醒来的又是谁？

“原来如此，那时......就是这样割裂的么？”

曾经，他也在外面，现在，他在里面了。

姜岚本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夺舍，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的，是融合！

融合然后又割裂，那割裂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他在这里看着外面那个被德鲁叫醒以后的自己，那愣头愣脑的样子就像一个青涩的少年，真正的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那个名为平贺才人的男孩原本的性格特质，只不过是以他的意识为主导。

自己才是真正的姜岚。

王座上的人影这样想着，他当然希望是如此。

可是。

这种分裂已经是第二次了啊！

他早已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他的灵魂中带有不可磨灭的，来自竹本晴也的烙印。

不知是因为灵魂之间的排斥还是他本身的自我保护机制，现在他将属于平贺才人的那部分割裂出去了，割裂的同时又被带走了些什么。

真是熟悉的一幕。

他孤独地坐在这漆黑王座之上，目光穿透层层黑雾看到了外面那个因为迷茫而莫名惊恐的少年。

他知道，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外面那个人会逐渐淡忘此刻究竟是因何而惊恐，然后越来越向平贺才人靠拢。

继承平贺才人的一切，内心里却以为自己仍然是姜岚。

多么似曾相识。

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难道自己要依靠这黑雾的力量打造另一具肉体然后脱离出去，重复上个世界中的轮回吗？

再以后呢？

不断地分裂吗？

一股寒意由内到外地从心中升起。

仿佛自己的身体随着灵魂一起被肢解然后被千万人吞食。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意笼罩着他，这恶意不知从何处而来。

“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啊。”

他喃喃自语。

一时间他想起了很多东西，曾经作为竹本晴也时所察觉到的异常。

小白，厄，其他穿越者，还有，那个散发着黑暗气息的自己......

那家伙很有可能是被蒙骗了，然后在和他此时类似的境遇中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小白，他收养的那只猫有很大的问题，厄，它给予他异种能量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这时，他突然醒悟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阴谋之中。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逃离。

“似乎......还有一个家伙，她也送了我一个礼物。”

他自言自语，抬起手，在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突兀地浮现了一块菱形晶体，散发着莹白色的光华。

是定位器么？

察觉到这东西似乎能与其他世界发生感应。

他心神一动，黑雾在晶体周围凝聚。

控制着黑雾想要毁灭这东西，可是无法办到，不能销毁，也不能剔除。

“呵，好礼物，很好！”

他猛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俯视着这孤寂的殿堂。

早就入了他人的局却不自知，可悲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呈现在了他的面前，和上次一样彻底与外界那个人割裂，或者，再一次融合。

是去除杂质的同时抛弃另一部分自我，还是为了保持完整不惜吸收一切使自身变得浑浊？

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管是谁......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如果说，去除掉的那部分是杂质的话，那他自己不就属于杂质的部分吗？

所谓的自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个名字吗？还是他过往全部记忆的集合？

是叫姜岚，还是叫竹本晴也、平贺才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并不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去做而已。

走上这条路以后，自己还能以姜岚之名存在多久？

他的嘴角浮现出无奈中略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

无所谓了，现在......

“该醒来了。”

他要找到自己最开始分离出去的那部分，这是他立下的第一个目标。

“才人！才人先生！？”

姜岚不知何时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谢丝塔正焦急地朝他大喊，面容中满是担忧。

“我已经好了，刚才吓到你了吧？”

姜岚放下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沾上的青草对谢丝塔说道。

“才人先生突然说自己头疼然后就倒下了，真是吓死我了！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吗，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谢丝塔脸庞红扑扑的，拍着自己的胸膛显得惊魂未定的样子。

“以前似乎有过一次，但我想这种状况以后不会出现了。”

姜岚边说边举起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放下手后，他双目遥望着天穹显得有些深邃。

“最好还是告诉让精通水系统的魔法师治疗一下吧，这么草率地对待自己的身体可不行。瓦里埃尔小姐知道你会头痛吗？你是瓦里埃尔小姐的使魔，她应该会帮......”

谢丝塔显然不相信他毫无根据地判断，但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下了，因为一直手掌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

头顶温柔抚摸的手很像她早已去世的祖父。

可眼前的少年人明明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谢丝塔的脸刹那间变得无比通红。

16岁，或许只有15岁，姜岚轻轻抚摸着她头顶黑色的齐耳短发，这花朵一样年龄的女孩如果在他原来的世界应该正在上高中吧。

但是在这里她却只能当一个厨房劳作的女佣，为其他贵族学生们准备每日的饭菜。

她拥有非常可爱的外表，在高中的班级里应该会受到很多男生的爱慕。

但是在这里，因为平民的身份，她会被某个路过学院的肥头大耳的贵族看中，然后从学院里雇佣过去名义上说是当仆从，实际上是卑微的侍妾。

这里是属于魔法师和贵族的学院，不会为了这种事反对另一个得势的贵族，况且很多平民女孩的梦想就是这样进入贵族家中，摆脱劳役，享受着贵族般的生活，从此只需去争宠就好。

“才，才人先生，你，你在做什么？”

谢丝塔磕磕巴巴地问道，姜岚看着她时的眼神略显沉重但却十分温和，他那神情不知为何让谢丝塔有些心跳加速，竟没有立刻打开他的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