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冰冰何其聪明一个人，看凌夕表情，就猜到凌夕肯定到现在还深深爱着唐幂。

只可惜……

那天一起跨年，她也清楚地看出来，唐幂，或者说是李玫，她的一颗心都在她经纪人徐臻身上。

要是孙冰冰再年轻一点，她肯定会认为徐臻和凌夕压根没有可比性。

谁不爱光芒四射的大明星呢？

可现在她经历得多了，见的人也多了，再把这两个男人放一块比较，倒是非常能够理解唐幂的选择。

徐臻的帅和凌夕的帅是不同的，十个女人来选，可能一大半都要选凌夕。

但是，徐臻整个人气质更冷硬、更沉稳。

对于唐幂这样的女人来说，徐臻当然是更能够hold住她，也更能够让她有安全感的。

一群人到了地方，分别坐下来，导演大手一挥，点了一大堆吃的喝的，也算是一起庆祝新年。

不知不觉就都喝的有点大了。

曾导平时话多，喝了酒，话就更多了。

更绝的是，这人喝多了，讲起戏来更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所有人都看着曾导在那儿讲戏，他还一手拎着酒瓶，一边把在场几个主演的高能片段全部演了一遍——

直接就把唐幂给看傻了。

凌夕和孙冰冰以前都算是和曾导合作过，也和曾导一块儿喝过酒，对此见怪不怪。

唐幂可是第一次。

她更加感到震撼的，是曾导的演技。

这才是真正的演什么像什么啊！

绝了。

“瞧你那傻样儿。”

孙冰冰摇摇头，笑道：“不习惯吧，下回你就适应了。”

唐幂是挨着孙冰冰坐的，两人举止亲昵，其他人也没多想，凌夕眼睛时不时往两人身上瞟两眼，神情疑惑，估计还在反复的观察、揣测。

曾导喝了酒，飙了戏，还不肯放过其他人。

所有人都被他拉着灌酒。

导演亲自劝酒，谁敢拒绝？

要说喝醉，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醉了。

唐幂酒量还行，但喝着喝着，也和孙冰冰抱作一团。

孙冰冰趴在她肩膀上哭了。

现场闹哄哄的一片，有人哭，有人笑。

喝大了以后，疯成什么样都再正常不过。

“你哭什么啊……哭什么。”

唐幂抱着孙冰冰，拍了拍孙冰冰的后背喃喃地问。

“我哭……我难受啊。”

孙冰冰咧着嘴，眼泪哗啦啦地往唐幂后背上淌。

也许还流鼻涕了，但是孙冰冰不在意，唐幂也不在意了。

“你难受什么啊。你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唐幂脑袋昏沉沉的，感觉不太能理解。

“宝宝心里苦啊……”

孙冰冰搂着唐幂的脖子，拎起酒瓶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

唐幂跟孙冰冰碰了个瓶，也跟着往嘴里灌酒。

人喝多了手脚就有点儿不受控制，动作没法做得那么精细，酒瓶往嘴里灌得太猛，酒水哗啦啦的直往下淌。

到处都是酒味儿，到处都是醉醺醺的人。

这气氛又热闹，又无端叫人感伤。

大排档里全是剧组的人，老板揣着手在旁边拿着个ipad看剧，也许是见得多了，对这些电视上光彩照人的明星们也没什么兴趣。

气温其实还是有点冷，但酒喝多了，倒不觉得冷了。

又或者，是因为人多，人一多起来，气氛喧闹嘈杂，人和人挤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寒冷。

要不冬天大家怎么都喜欢扎堆呢。

“你苦什么啊？我看你比很多人幸运多了啊……”

唐幂搂着孙冰冰，嘟囔道：“你至少还红了嘛，你说……全国有多少从小做着明星梦的女孩子啊，谁小时候不想当大明星？可是，能红的，又有几个……偏偏巧，你就是幸运的极少数。这有什么苦的？你这个苦，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哩……”

孙冰冰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我是真的苦，那些事，一想起来我就想哭，心里太难受了，太难受了，压根就喘不过气来。”

“什么事？”

唐幂好奇了。

孙冰冰哪怕是醉到这个程度，不该说的，还是知道不能够说。

哪怕，她心里已经把唐幂当成了好朋友。

“没什么……都过去的事儿了，没什么好讲的。”

孙冰冰轻飘飘的一笑，举起酒瓶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来来来，干杯！感情深，一口闷。”

孙冰冰拿酒瓶去和唐幂碰。

唐幂跟孙冰冰碰了碰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拍了拍靠在自己肩上的孙冰冰，问道：“喝也喝了，到底什么苦啊，说说看呗。”

孙冰冰轻笑着侧头瞟她一眼。

那双极其美丽动人的眼睛在灯光下朝她望过来，倒是很有种媚态横生的味道。

只可惜，唐幂不是个男的。

“你也吃了不少苦吧，过去那些事儿，你愿意和我说道说道么？”

她反问道。

唐幂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摇头。

过去……

过去那些事，孙冰冰不提这么一嘴，她都快要忘了呢。

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到现在没被人爆出来，大概还是要得益于徐臻的公关做得好吧。

其实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徐臻对于她的过去到底了解多少。

他是否知道……

她曾经给孙浩当情妇？

他是否知道……

她曾经相亲过无数大款、土豪？

他是否知道……

唐幂捂住眼睛，光是想一想，就感到羞愧难当。

和徐臻在一起她总是那么快乐那么兴奋，她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冉冉升起的影视新星李妍，而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了。

徐臻……

他到底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样的吗？

唐幂捂着眼睛，泪水从眼角缓缓滴落。

不能想。

不能再想了啊。

往日不堪回首。

她真不愿意自己有那些过去！

“亲爱的，你怎么也哭啦？”

孙冰冰讶异地摸了摸唐幂的下巴。

她的下巴上全是泪水，孙冰冰搂着唐幂，轻轻拉下她捂着眼睛的手指，看见她红着眼睛，灯光下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唐幂扁了扁嘴，想笑，但是眼泪一瞬间又滚滚而下。

“我就是……心里难受。”

孙冰冰笑了下，凑近了，酒气呵到她脸上：“心里苦……是吧？”

唐幂闭了闭眼，更咽道：“嗯……心里苦。”

“都不容易啊。”

孙冰冰拍了拍唐幂的肩膀，眼波温柔地望着她：“我就不问你怎么苦啦，反正……这世上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要说幸福呢，幸福都是别人的，世上哪有真正幸福的人呢？不可能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受苦来的。”

明明语气如此温柔，说的话却又是如此残酷。

唐幂眨了眨眼，又是两行泪水落下。

“既然是受苦来的，人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不干脆走了算了？”

“走？”

孙冰冰摇摇头，眼中泪光闪动：“你舍得走吗？这世上，不是还有你爱的、爱你的人么？你舍得走？你放得下他们？”

“那照你这么说……活着就是为了受苦，就是为了那些爱我的人、我爱的人……”

唐幂表情有点懵懂。

“不然呢。”

孙冰冰微微一笑：“你要是谁都不爱，自然可以洒脱地走了，可你偏偏又要去爱人。因为人生太苦了，爱人或者被人爱，总能从苦里找出一点点甜味儿来。舍不下这点甜，那就好好地受着这苦吧……”

唐幂似懂非懂地望着孙冰冰。

孙冰冰说完这一番话，却伸手摁住了腹部。

“肚子难受……我去下洗手间。”

说着站起身来。

唐幂不放心，跟着站起来：“我也去吧。”

“你陪我？”

“对啊。”

唐幂挽着孙冰冰的胳膊，说：“走吧。”

孙冰冰望着她笑：“你真好。”

“现在才发现啊？是不是太晚了。”

唐幂努努嘴说。

“不晚，我们还能做还几十年的好朋友……”

“嘁~”

两人歪歪斜斜地朝洗手间走去。

这山里的大排档条件比不了外面，洗手间也不在店内，而是在店面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里。

卫生状况还算好，只是男女厕分别只有一个蹲坑。

唐幂把孙冰冰送进去了，自己就站在外面两米开外的地方等着。

冷冷的寒风扑面一吹，倒是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幂幂……？”

一个人从男厕所走出来，诧异地喊了唐幂一声。

剧组知道她真名叫唐幂的没几个。

这声音……像是凌夕。

她扭过头，果然看见他又惊又喜地站在她身后。

“凌夕，好久不见。”

唐幂笑了下说。

凌夕那张帅气俊朗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黯然。

“幂幂，我在你心里，已经不是凌晨，而是凌夕了吗？”

“对啊，不然呢。”

唐幂礼貌而疏离地说：“我也更希望你叫我现在的名字，李玫。”

“……”

凌夕沉默。

唐幂打算走了。

她宁可去女厕所站着，也不愿意和凌夕面对面聊些过去的事儿。

过去，是她不愿意再回首的过去。

“幂幂，你对我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凌夕伤感地问。

“没了。”

唐幂心里倒不是当真毫无感觉，毕竟也曾爱过。

只是……

还是果断干脆一点比较好吧。

她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牵连了。

“我不相信你真的改变了性向。”

凌夕皱眉。

“我本来就喜欢男人啊。只是，我不喜欢你了。”

唐幂爽快地说。